（四十四）博弈（2/2）
赵立新的眼神重新回到唐文尘身上，看了他片刻了，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笑道：
“唐先生真爱开玩笑，我可不记得董事会里有哪位姓唐的股东。”
“想要的话，自然有办法弄到了。”唐文尘说，“再不济，我要是想收周伯伯手上的股权，应该也比赵总要简单一点吧？”
气氛重新恢复冷寂，三个人都没有说话，但心中皆是一番翻江倒海。
周青冉自然是最懵逼的。这次的饭局本以为是他们两位的主场，怎么自己现在却突然成了香饽饽？
赵立新还在心里衡量着唐文尘这句话的分量，以及周青冉和唐毅之间的关系。他心中千丝万缕，也绝不会想到唐文尘说了这么多当真只是为了一个原沂。
“那唐先生想要什么呢？”
“我说了，今天请赵总出来，只是想在赵总面前混个脸熟，将来若是有机会合作的话，还希望赵总多留情面，别轻易敲打我才好。”
周青冉这才反应过来，端起酒杯圆场道：
“来，既然是请赵总吃饭，光说话干嘛……”
坐在他一左一右的两个人相视一笑，也默默端起酒杯。
这场互相试探的饭局很快结束了，他们之后便没有再聊相关的话题，好像全然忘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散场时，唐文尘站起身送赵立新出门，外头似乎下了点小雨，助理拿了把黑色的伞，正站在门口等候着。
“噢，有句忠告要送给唐公子。”
赵立新已经走到门口处，却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又转过身来，对唐文尘说道：
“赵某人素来喜欢养鸟，不过有些啊不管养多久都熟不了，一旦打开了笼门就会头也不回地飞走，唐公子若是也想养，可要记得将笼门关好，要不没过几天，兴许它又要飞去别人家里了。”
他冲唐文尘微微点了下头，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站在唐文尘身边的周青冉一直微笑着目送他的背影消失，之后脸上的表情才淡去，他拍了拍唐文尘的后背，说道：
“咱们也走吧。”
“您觉得，他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唐文尘与周青冉一起坐在车子中时开口问。
周青冉一耸肩膀：
“你不都听出来了吗？就是告诫你的意思呗。”
周青冉年过花甲，不过和老爷子介绍给他的其他人不同，周青冉相对随和些，也不拘那些长晚辈间的礼数，唐文尘对他印象不错。
“他大概以为，老爷子要来跟他谈合作，先把你派出来探探虚实。没想到你一个晚上都在讲那个什么原沂的，估计他现在有点懵了吧。”周青冉笑了笑，扭头看着唐文尘，“不过文尘，我也给你搞糊涂了，你爷爷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你有意进新立的公司，让我帮忙打个招呼，怎么你倒说起别人的事情了？”
“我什么时候说要进新立？”唐文尘莫名其妙。
“不是吗？那你今晚找赵立新是为了什么？”
“为了原沂啊。”
周青冉愣了片刻，似乎对这两个字尤为陌生，难以理解。
“这个人是我朋友，我想把他捞出来。”唐文尘又说。
周青冉眨了眨眼，似乎还是没懂。
“新立不愿意放人，用了些下作的手段打压他，我想让赵立新放过他。新立的董事会正在洗牌，如果我手上有足够分量的股权，跟赵立新提这点小要求应该不难。”唐文尘又解释了一遍。
“你哪来的股份？”
唐文尘转头直勾勾地看着他。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周青冉别过眼，笑着点点头，“可是文尘，这个人有重要到需要动用你爷爷吗？”
唐文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我只是觉得…如果把老爷子搬出来，这件事情会简单一些。”
“简单一些？”周青冉重复一遍，这让唐文尘有一种被看穿的心虚感，“我可记得，你向来不愿意让事情变得简单一些的。”
唐文尘摸摸鼻子，还想说些什么，坐在身旁的人已经笑呵呵地朝门口走去。
“行咯，年轻人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哪有道理可言。”
“那您手上的股份到底能不能转让？”唐文尘追上去。
“我是生意人，谁出的钱多我就卖给谁呗。”周青冉笑得像只狐狸一样。
正值灯火璀璨的夜晚，在城市的某条道路上，黑色的轿车中，还有另一个人也在思索着方才的饭局。
赵立新有些烦躁地扯松了领带。
按理说，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不该让他产生这种情绪的，但现在局势特殊，他不得不考虑到周青冉手上的股权。
唐文尘想保原沂。这是他今晚抛出的第一个条件。然后呢？接下来还有什么条件，赵立新却没法再看破了。
“去查一查周青冉和唐毅到底什么关系。”赵立新跟身边的人交代道，现在当务之急，他必须搞清楚唐氏到底能不能左右周青冉的决定。
至于原沂…交给唐文尘倒也可以，不过他不愿意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且不说这个唐文尘今晚的话到底有多少分量，这种好似领地被人侵犯的感觉也激起了赵立新的好胜欲。他正在认真思索，怎样处置能在微妙的界限里让自己觉得觉得舒适。
“前两天，原沂打过电话？”赵立新冲前头的助理问道。
“是的，他说找您谈些事情。”
“行吧。”赵立新交叉的双手放在膝盖上，整个人好整以暇地靠着柔软的车座，“打个电话叫他今晚过来。”
沉重的包厢大门被人推开，昏暗的房间里，只余一盏五光十色的彩灯还在幽幽地旋转。
鲜红色的红色皮质沙发，被彩光照出了一股阴森的味道。
房间里的空调开得有些低，原沂刚走进来的时候，手臂上的皮肤反射性地竖起汗毛，他摘下头上的鸭舌帽，以掩饰下意识的紧张。
靠近门口的地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保镖，而赵立新独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盯着墙上的显示屏幕。
原沂突然又有些想笑，赵立新这个人，总是爱讲这种排场，哪怕今天只叫了他一个人来，为了给他压迫感，还是要约在这么个晦暗的地方，还特意叫了两个保镖在这站着。
他以前会觉得恐惧，但现在已经不会了。
原沂走到沙发旁，垂头对沙发上的人说：
“赵总。”
“听说你前两天打电话来，什么事？”赵立新像是这才发现他的存在，微一扬眉，问道。
“有人去了福利院，是赵总找人透露的消息吧？”
“是。”赵立新毫不避讳地承认，抽了张纸巾正在认真擦拭手指，“不是你说的吗，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都会还回来的。”
原沂深吸一口气：“那盒照片也是你让他们拿走的？”
赵立新朝不远处看了一眼，站在角落的助理立刻会意，从方才一直拿在手上的包里掏出一沓照片，轻轻放到茶几上。
赵立新冲茶几抬了抬下巴。
原沂走近一步，弯腰去拿那些照片。
“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赵立新突然说道，“笼子里关久了，难免想飞出去看看。但是要记得自己是属于哪里的，你只要自己乖乖回来，之前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
已经拿起照片的手停下来，原沂将东西重新放回桌上，站起身，冲赵立新说道：
“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
原沂从口袋中掏出一张银行卡，轻轻放在了玻璃上，继续说道：
“除了当时承诺过给你的钱，还有两套房子，已经在出售了，这个月之内我会把剩下的钱都打到这张卡上。我说过，不管你曝光多少消息，我都不会辩驳，从新立这里得到的，我都会还干净。这些照片如果你想交给媒体，请随意，但我希望不要牵扯到福利院和那些孩子，他们已经够可怜了。”
赵立新盯着桌面上的银行卡，迟迟没有说话，半晌后，他阴沉沉地笑了声。
“钱？”
他冲不远处的两人招了下手，下一秒，原沂感觉左右的肩膀被人重重地扭开，整个人被按在了地板上。
冲劲使得茶几都剧烈移动了下，桌上盛着酒水的杯子被碰倒，冰凉的酒顺着桌面往下流，原沂感觉后背和脑袋有股微凉的触感，应该是酒水落到他的身上了。
但他没有挣扎，头微微侧着，好让自己的视野能稍微宽阔一点。
“你配跟我谈钱吗？”赵立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被按在地上的人，“原沂，你以为我现在在跟你商量吗？”
地上的人默默忍受着，依旧不发一语，这让赵立新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连同着今晚在唐文尘那里积攒下的无名火都想一并发泄出来。
他抬起脚，硬质的皮鞋后跟踩在原沂的脊背上。
“是谁给你这样的勇气想要反抗我？唐文尘吗？”
原本一直安静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他扭了**子。
“跟他没关系，你别动他。”原沂挣扎着想起身，被锁着的手臂传来疼痛，落在他后背上的脚也加重了力道，硬生生将他控制住。
“你对他倒是挺忠心的，你以为就凭唐文尘保得住你吗？”赵立新冷笑一声，“我既然能把你捧上去，就能把你摁死，况且，他愿不愿意保你都是个问题。”
“我跟他从来没做过什么交易。”原沂争辩道，目光黯淡下来，“他跟我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皮鞋坚硬的鞋尖顺着原沂的脊梁一路向下滑动，停在了他有些纤瘦的腰部，鞋子的主人动作停顿了一下，接着才缓慢地往下踩，将力道压在腰肢下接近股沟的位置，像是要极尽羞辱被困在地上的人。赵立新阴森的声音里充满嘲讽与不屑，他蹲下来，轻声在原沂的耳边说道：
“他又不用卖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