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顶楼的风景（2/2）
“没什么。”肖涟朝窗外的夜空抬了抬下巴，“今天的夜色真美。”
没有云，也没有星星，却比他往常看过的任何夜色都美。
因为你在。
他们在窗前站了好一会，肖涟问他：
“手术的事情，你有没有告知父母？”
“没呢，没必要。”江舟摇平淡地说道，“上上个月回去了一趟，见到我妈了，算是…彻底划清界限了吧。我不想拿这种事情再去打扰她，她现在的生活状态挺好的，算是从我爸那个混蛋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吧。”
“那你爸呢？”肖涟又问，“没给他打电话吗？”
“他就更不想管我了。”
“怎么会……”肖涟微皱着眉刚想反驳，被江舟摇打断。
“其实我以前挺讨厌他的。不过后来慢慢的也理解了，有些孩子对父母来说可能是上天赐予的礼物，不过我对于他来说呢，可能更像是个偷偷埋在房子下面的定时炸弹。悄无声息埋了十几年，有一天突然冒出来，估计他知道我这个存在的时候都吓出冷汗来了。而且制造这个炸弹的人还企图以此威胁他留下来。”江舟摇勾起嘴角，“他当年愿意带我走，供我读书生活，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没必要继续拿父子关系来恶心他了。”
他停顿了下，瞥见肖涟的脸都快皱在一起了，于是故作轻松地咧开嘴，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所以啊，我现在孤苦无依，只剩下肖医生可以倚靠了。”他仰着脸撒娇，“你可千万别丢下我。”
“绝对不会。”肖涟郑重地对他说道，“只有你丢下我的份，我才不会做这种事情。”
“我什么时候丢下你了？”
“高二的时候，是谁不辞而别的？”
江舟摇心虚地摸摸鼻子，赶忙转移话题：
“一想到明天就动手术，突然觉得有点紧张呢……”
肖涟眉头一皱，认真地问道：
“真的紧张？”
“额……紧张的话肖医生打算帮我放松一下吗？”江舟摇反问。
比如说做点他肖想多时却一直没能成功的事情。
肖涟一愣，后撤一步盯着他看，指了指门外的监控摄像头：
“你好像在说一些不大能播的东西。”
“拍不到吧……”江舟摇伸长脖子认真朝外看，严肃地考虑着要不要将门关严。
“手术前不要胡思乱想。”肖涟干咳一声，别过脑袋。
江舟摇回头看他，外头微弱的光顺着窗户投在肖涟的脸上，耳垂处微微发红，长长的睫毛轻颤。
他抿嘴一笑，突然对现下感到十分满足，整个人好像都被充盈的幸福笼罩。
“放心好了，我一点也不紧张，又不是什么危险的手术，何况不是你亲自给我做嘛。”江舟摇拍拍他的肩，“难道你会紧张吗？”
肖涟沉默了一下，答道：
“会。”
江舟摇惊讶地看向他：
“不是吧肖涟，说好的得意门生，主刀过许多场手术呢？”
“与这无关。”肖涟说，“因为是你的手术，所以会紧张。关于你的事情，我都会紧张。”
江舟摇呆呆地看着他，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垂头微笑着，说道：
“肖涟，我发现你说起情话来还真有冲击力。”
他上前一步，靠近肖涟，抬起双手捧着肖涟的脸颊，轻轻搓了搓，口气温柔地哄道：
“不怕不怕，我们肖医生最棒啦！”
手术的时间定在早上九点，一大清早，江舟摇就被人从睡梦中残忍叫醒。
小陶和唐文尘两个人又来医院探望他了，不过时间紧迫，这次倒没有搞一些十全大补汤过来。
他们两人站在病床边，眉毛都快拧在一起了，脸色看起来比他还差。
“你别紧张啊，小手术，我问过了，打了麻醉什么感觉也没有。”唐文尘冲着江舟摇说道。
“对对对，那护士姐姐跟我说，这类手术肖医生都做过好几例了，康复率百分之百，你只要放轻松就行。”小陶也是一脸凝重。
江舟摇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说你们两个这是在安慰我吗？怎么听着这么没谱呢？”
“靠谱得很！”唐文尘急忙说道，“你什么也不要想啊，就当是睡一觉，睡醒了什么事都解决了。哦对！护工我也给你安排好了，我和小陶商量了下，会轮流过来陪你的。”
“别啊，人小陶正谈恋爱呢，我好不容易让何恩慈给她放两天假。”江舟摇无奈道，“你就更不用了，现在都当红小生了，怎么还有空来看护病人，都不工作吗？”
“最近没什么工作，而且你不就住院几天嘛，耽误不了什么事。”唐文尘说。
“对啊，这事我跟唐文尘商量就好，你别操心了。”小陶在一旁帮腔，“我还给你求了个平安符，你放口袋里装着。”
小陶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平安符。
“这…哪来的啊？我们附近有庙吗？”江舟摇接过她手上的东西，有些哭笑不得。
“我上周让我妈帮我去求的，特意寄过来呢！”小陶自豪地说，“特别灵的庙，我妈还去问了菩萨，说你这次手术会非常顺利，所以你放心好了。”
他当然放心了，恐怕这四人里最不紧张的就是他自己了。
江舟摇将平安符揣进上衣的口袋里，病房外响起一阵稀疏的脚步声，肖涟和其他两位医生一块进来了。
穿着白大褂，戴着听诊器的肖涟，有一种一丝不苟的俊美，他冲唐文尘和小陶点了下头，开始跟身边的人交流一些术前的注意事项。
江舟摇的眼睛便随着他搭在文件夹上的手指时不时动一下，他发现工作时候的肖涟好像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大概是身处于他的专业领域中，他比起往常的温和多了一丝强势和严肃，整个人站得笔直，说话的语速也比平时快了许多。
病房里一时间只剩下他和护士小声交代的声音，听着让江舟摇也不禁认真起来，虽然大部分的内容他都听得云里雾里。
“病人手术后，需要再住院观察几天，平时休息的时候尽量保持面朝下的俯卧姿势，可以买专门的卧枕给他。另外，注意限制眼球运动，按时正确点眼，及时服药，忌食辛辣刺激性食物，保持排便通畅。有任何的不适情况，都要马上告知我。”肖涟冲小陶他们交代道，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瞟了江舟摇一眼，加重语气。
“好了，马上要到手术时间了，提前做一下准备吧。”他对着其他几位医护人员说道，啪的关上文件，头也不回地走了。
啧啧。江舟摇在心里暗自腹诽，居然一眼也不多看我，真是无情。
留下的护士在一旁开口继续跟他们交代注意事项，江舟摇偏头往窗外看了看，是一如既往的好天气，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但愿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