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愿君勿忘刻骨情 “真是个不识……(1/2)
“真是个不识时务的顽童!”林嬷嬷没好气地道,一手搀扶着景夫人,并排走在由鹅卵石砌成的通往教堂大门的小路上。
路上繁花似锦,牡丹正红,菊花正艳,一片片碧绿欲滴的叶子在阳光下现出了一条条细腻的叶脉,花间偶尔有蝴蝶双双飞舞,花香扑鼻。不远处有一座小亭子,上方悬着一个匾额,那几个字也糊了,也看不见写着什么。亭下有着几张瓷椅,几个小孩坐在那边玩闹着。
景夫人缓下气来,道:“林嬷嬷可真还气着呢。”。她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披在自己身上的披肩,闭上双眼细细地摄取馥郁花香。林嬷嬷不明,直丈八金刚地摇摇头。
景夫人抿唇一笑,瑰丽的容颜八面玲珑,道:“只是个十多岁孩童,奈何得着吗?我倒从未担心过,更何况周卯卿那厮说这教堂风水佳,地灵人杰,这里的孤儿便是最好之选。”说罢,林嬷嬷点点头,扶着景夫人一同离去,却被一声悠扬的叫声止住了脚步。
“景夫人!”
景夫人回眸一望,清澈的眸珠子里晶洁透亮,恰如冬末的冰条,亮丽夺目。
“请你收养我吧。”淳于晴跑到景夫人面前,连气都还没有缓过来,就迫不及待地说出这一句话。景夫人听后冁然一笑,两颗垂在她耳下的玉坠子随风摆动,道:“你看着,林嬷嬷,连小孩都懂得良禽择木而栖这句话,你倒还自个儿担心了起来。”
林嬷嬷不说话,只笑着。
景夫人对视着她那双发光的眼睛,一阵浓烈的脂粉香袭了过来,道:“你很喜欢阿姨不可?”
淳于晴思忖了半刻,便鸡啄米似地点点头,道:“拜托你。”
景夫人转过头,脸上如花的笑靥顿然落去,一脸不削地抬着头仰望着碧蓝的穹苍。景夫人出身于书香门第,通晓琴棋书画,本是上海第一富商叶福来之女,自幼万千宠爱在一身,性子便是高傲不已,从未受过今日之侮辱,难免怒气难消,道:“我为何要选你?”
淳于晴心中不由一窒,水汪汪的眼珠子一转,疾言道:“韩爵熙心性执拗,如果强把他留在您身边,被他一气之下,恐怕会影响胎儿,得不偿失。”景夫人听了后柳眉一蹙,倒觉得这话有些道理。一旁的林嬷嬷却已经向淳于晴走来,便是一记耳光,道:“好一张乌鸦嘴!”
璀璨阳光透过云间,如撕破的剪影,一缕一缕地落在淳于晴的小脸之上,一分滚烫之感,慢慢蔓延着她一片绯红的脸蛋。
淳于晴忍住快要涌出来的呜咽,这一记耳光力度极猛,显然未为一个小女生而有所留手,让她的嘴角里渗出了嫣红的血珠,道:“景夫人,我说的都是事实!”景夫人回头向林嬷嬷使了个眼色,再望着淳于晴,道:“这话也有道理,我还有个宴会要赴着,待会儿黄昏时分来接你,如何?”
淳于晴得到景夫人的答应,颇为欣慰,也不管脸上那滚烫的痛楚,嘴角勾勒一抹如水般柔和的笑容。
这,是自己最愿意得到的结果吗?然而这刻的她,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林嬷嬷,你现在就去跟莎莉修女说声,待会我们回来领这女的走。”说完,景夫人便小心翼翼地坐上教堂外那早已守候着的车子。
在亭子一角,有一个身影掠过,随即又消失在几个小孩之中。
念及莎丽修女向自己说的一句“景夫人领养孤儿一事可说是无转弯余地”,念及自己精心安排只为了不与她离别的戏码付诸流水,韩爵熙伤心地躲在储藏室的柜子里面流泪。他那么倔强,那么要强,绝不愿意被人看见自己流泪脆弱的样子。
他可说是孤儿中的天之骄子,貌若潘安,又有才华,简直是鹤立鸡群,因此有许多孤儿女孩亲近他、讨好他,他只觉虚假厌恶,拒之千里,这些年来才会对淳于晴冷漠以待。若不是那一支断了两截的笔,若不是那颗泪珠,若不是那一刻的走神,让她的容颜闯入自己的心中,他对今天的事可以置若罔闻,他与她也应该继续天壑以隔。
可惜,这世上根本没有如果。
骤然,外头传来开门的声音,他好奇地推开了柜子的门扉,通过缝隙往门口看去,看见的竟然是凌海若。
凌海若往柜子走来,惊得他忙挪开了双手。
豁然,凌海若打开了柜子,一缕刺眼的光芒慢慢透入柜子内。韩爵熙的双眼感到一阵疼痛,随即伸起了手蒙住双眼。
“熙……”悠扬的女声荡起,韩爵熙也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凌海若随即扑向韩爵熙,伸出了手臂紧紧地搂住了他。
韩爵熙仿佛得到了一份卑微的温暖,慢慢地渗入了疲惫的心里去,哽咽道:“海若,淳于晴要离开我们了,我很怕……”像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堤坝在一瞬间坍塌了一般,韩爵熙落下了眼泪,顺着他英挺的面孔悄无声息地滑落。
凌海若放开了紧紧搂着韩爵熙的双手,在咫尺之间凝视着他。他迎着她的目光,只见她的刘海底下是一双灿如春华的琥珀色眸子,很是清秀。她乌黑如墨的发梢垂泻在韩爵熙的肩膀上,仿佛是在抚慰他受伤的心灵。
凌海若炯炯的杏眼间有着愤懑,道:“不要为了这种人伤心!”
韩爵熙身子不由一震,听见凌海若的语气竟是嗔怒的,诧异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凌海若抿着嘴,双眼流淌着晶亮的光芒,道:“刚刚我在院子里听见了她跟景夫人的话儿,她自个儿要求景夫人收养她,景夫人还说个什么良禽择木而栖的,她分明就是瞧上了景家的钱!”
仿佛有一阵惊雷打了在韩爵熙的心头,他推开了凌海若那双搂在胳膊上的手道:“不会的!我不相信!”
韩爵熙眼前的一切已经被泪水蒙上了一片阴影,他已经分不清眼前的一切,也不想更不懂得去分辨,只觉心口仿佛被割开了一个洞,如在一天内得到了又失去了人生最重要的一切。
无尽的黑暗与恐惧铺天盖地往他袭着过来,韩爵熙执拗地咬住了唇角,甚至溢出了血珠,强忍着又要掉落的泪,他不想这般地懦弱,他要保护淳于晴,保护自己在意的女子,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能力,更不配去保护她,一念及此,那如断线珍珠的泪水便潸然落下……
暮色渐渐笼罩大地,四面一片苍茫。景夫人的车子已经来到教堂大门口。景夫人害怕操劳,没有下车,只有林嬷嬷在打点一切。
莎莉修女慈祥地抚摸着淳于晴的头顶,温和道:“小晴,去到景家要乖着,不要闹,好好读书,做个有用的人儿来,懂吗?”
一旁站了圣德雅教堂内的修女,丽娜修女更是不舍地落下泪来。淳于晴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望着韩爵熙,却见韩爵熙抿着嘴巴,手指攥得紧紧的,连指甲也深深地陷入了皮肉之中,别开脸死死地忍住眼眶里的泪珠。
莎莉修女回过头望着韩爵熙道:“熙儿,你要过来跟小晴说个话吗?”韩爵熙也没看她,只摇摇头。
她的心,在这一刻已经空了,或是她根本没奢想能得到他一丝的眷念,既然她决定了承受这一切,就应该洒脱一点,但又谈何容易,十四年的相处,并不是一幅画,可以抹去,可以烧毁,那是镂刻在深心处的回忆,仿佛在瞬间变成了一道伤痕,被一堆盐狠狠的洒了下来。
她想韩爵熙应该是恨着自己要离开他,他这样的不理会自己,也可以让自己走得好过些,甚至她希望韩爵熙永永远远地恨着自己,因为她这么一走,也不知要到何时才能与他重逢,当他们重逢的时候,或许这一切也已经变了,只有他恨着自己,对自己的离开不屑一顾,才能让他永永远远地记住自己,虽然这个要求很卑微,但她无从选择。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