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2）

一、明月千里故人来

2、

鬼师身影隐于半空结界内。

姬轩辕见不到鬼师，便和那孩子一同蹲在池水边，笑吟吟看他逗弄池中青蛙与锦鲤。

巫山顶峰原有一处天池，寒冬无冰，盛夏清凉，无波无浪，像一面生在山顶的古镜。

自鬼师归隐巫山，将四处搜罗来的蛟龙、獍妖等囚进池中。因不喜天地造湖水如镜，他便令古兽于水中争斗，斗得浪花翻腾，怒吼不休。

姬轩辕冷眼看去，蛟龙与獍妖厮杀不止，血从古兽伤口里冒出来，染红池水一片。但在孩子眼中，却是青蛙在荷叶间跳来跳去，后趾偶尔碰到水面，惊得荷叶下锦鲤摆尾游开。

巫炤的障眼法做得极为简单，只能诓没有半点修为的孩子。姬轩辕用个小法术，防止古兽们的血溅到自己身上。这时蛟龙缠住重伤獍妖，蛟尾一甩，把獍妖甩上岸。姬轩辕后退一步，看见名叫“缙云”的孩子小心地“捧起”他眼中的青蛙。

缙云捧着青蛙，举起来，红色的血混在未干的水滴里，从他指缝滴落。

“流血了。”缙云说，“这些青蛙一跳上岸就会流血。”他俯身，将青蛙重新送入水中：“送他们回家就好了。”

“送回去未必能活。”姬轩辕说，“它流了很多血。”

缙云摇头：“池子是它的家，回家它就会好起来。巫炤说过，不论是人鬼妖魔，还是鸟兽鱼虫，群聚则生，独行则死。”

重入水中的獍妖奄奄一息，流的血吸引盘桓池底的蛟。蛟快速无声地接近将死獍妖，血盆大口对着獍妖脖子一口咬下，齿尖方触皮毛，突然尖声吼叫。原是其余獍妖早早施展妖术隐匿周围，只待蛟龙入瓮，一拥而上，撕裂远比他们强大的生物。

小孩张望着，说：“你看，它伤好了。”

姬轩辕摇着扇子：“你说的有点道理。啧，但巫炤不就是独居多年么，你看他活蹦乱跳，拉个结界就不见人。”

缙云想了一想：“巫炤是神仙，不是人鬼妖魔，也不是鸟兽鱼虫。”

“看来，做神仙的好处真多。”姬轩辕微笑道，“缙云，你想不想做神仙？”

“想！”小孩答得斩钉截铁。

姬轩辕问：“为什么想做神仙？”

“因为小花！”

“……小花？”姬轩辕颇意外。

缙云蹲着，手捧着头，“小花是一头牛。没来巫山前，只有小花一直陪我护我，后来小花死了。若我能得道成仙……神仙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啊。成仙了我就带着小花，去很多地方玩，吃很多好吃的！”

“唔，不错不错。仙人里确实骑牛的少，待你飞升，正好填补空缺。”姬轩辕对着缙云发亮的眼睛赞美。

他心中适时泛起苦海。于仙神而言，几千年岁月不过卧听风雨一宿，提酒赴宴一刻；对轮回里的凡人，确实太长太长了。当年那个一战三千里，提剑惊风雨斩鬼神的战神，如今修道的第一个理由是一头牛。

姬轩辕想，骑着牛的还能是战神吗，那是太上老君！

姬轩辕叹息，伸手往小孩眉心一点。

孩子没来得及反应，困意汹涌袭来，他垂下头，额发遮住半张脸，露出的半张脸还留着一点婴儿肥。

“跟原来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姬轩辕打量片刻，说。

鬼师结界已经打开，几片携着浅红法印的丹书骨劾挡在姬轩辕身前，抱起入眠的缙云飞向湖中心的鬼师。

姬轩辕不以为忤，摇着“心平气和”：“他这辈子想修仙，是好事，你打算亲自教导？”

“不打算，过一两年调好身子，再送去昆仑。”

湖上威风徐徐吹起鬼师披风，而负手立于空中的人岿然不动，仅仅如此，那股没有结界阻隔的威压如龙入海，肆无忌惮地震慑巫山上的生灵。

俊美雅致，行止有度。

姬轩辕想到当年前任鬼师虚黎对巫炤的评语，心想这世上的人，大部分能看见的只有这八个字，没几个知道后面还跟着八个字——

“目下无尘，命主廉贞。”

这其实是个既高且傲，撞到南墙就把南墙拆了的……疯子。

姬轩辕幽幽道:“是你无法为他筑基吧。”

微风一紧。

姬轩辕毫不客气地迎着鬼师冷冷的注视。

“鸤鸠，把缙云带走。”鬼师一字一句地吩咐。

那只跟着缙云的秃头鸟冒出来，叼着小孩哼哧哼哧地飞走。

等鸤鸠飞得远了，鬼师负手悬浮空中，俯视姬轩辕:“你是急着来找死的么？”

姬轩辕轻摇折扇:“我是担心你急着带着缙云一起找死。”

“缙云直接称你为‘道侣’时，我便疑惑，口口声声说无仇无怨无恨的鬼师，怎的不过几百年就有心思和个不知命运的孩子合籍。当年缙云为战神，你们两个尚且对合籍结契闭口不提……”

姬轩辕神情悠然:“于是我分出神识探查一番，发现缙云体内有一丝你帮他筑基合丹的法力。想必你已经试过各种方式……甚至已有双修之实所以才，咳咳，我是说神交，别用你那些牌子对着我！”

“滚。”鬼师淡淡地说。

“我本就不打算逗留多久。当初我告诫过你，凡人轮回自有定数，等缙云的魂魄被一次次轮回消磨殆尽，那个束缚你的双生咒自然解开。”姬轩辕合上扇子，扇骨打着手心，“不过再过几千年罢了，你为何要心急呢。再修炼个几千年，以你的资质，再来几百道神雷也不算什么吧。”

“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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