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的人（1/2）
白恬走的时候,奶茶店里正在放一首《红玫瑰》。</p>
穿着校服懒懒散散窝在沙发里的女孩掏出手机来打开,点进短信箱翻了翻。</p>
从一堆无意义的对话里翻了很久，她的目光落在一个中规中矩的备注上。</p>
她点进去,按在上翻键上一直点,直到看见历史消息的第二条时，才停下动作。</p>
“赵笙笙，你在搞什么鬼？”</p>
发信时间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多，赵玥岚看着这条信息，又往下一路翻阅了一遍。</p>
奶茶店里播放的歌听得她一阵莫名烦躁，赵玥岚合上手机放在兜里，起身走出了奶茶店。</p>
两杯奶茶是白恬结的账,她向来在这种事情上分得很清楚，赵玥岚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让她勉强接受自己偶尔一次的请客。</p>
这一次她还给了自己。</p>
站在街上的人哈出一口热气，感受着脸颊上吹来的冷风,然后双手插在兜里慢慢走向车站。</p>
车站的人群里站着几个小朋友,大概才上小学的年纪，却一本正经地讨论着什么“方程式”“工程题”等词汇，引得周围的大人频频侧目,眼神里透露出复杂。</p>
赵玥岚站在一旁,听着小朋友们争论不休的这几种解题方法，想开口说一句：“不,你们说的都不是最简单的那种。”</p>
可这个想法冒出来后,赵玥岚却突然愣了愣。</p>
原来有些事情,她到现在都还记得这么清楚。</p>
赵玥岚的妈妈姓文，是文心蕾父亲的姐姐。</p>
虽然赵玥岚从小就跟着父母定居国外，哥哥姐姐也都在国外念书，但他们的爷爷奶奶还在国内生活。所以每年都少不了要回来住一段时间，尤其是逢年过节的时候。</p>
从记事起，赵玥岚其实就很喜欢在国内的生活，因为有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一个像洋娃娃一样可爱的表妹。</p>
她每一年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放假，哪怕国外没有春节，赵玥岚也会请假回家过年。因为赵家很注重家庭氛围，无论如何都会回家陪两位老人过年。</p>
但实际上，她的爷爷奶奶是很会生活的两个老人，从来不觉得儿女不在身边是件寂寞的事，反而乐得自在。有空的时候，还会两个人一起出门旅游。</p>
文心蕾的父母常年在外拍戏，两位老人知道了，就会常常去他们家帮忙照顾一下文心蕾。毕竟才这么大点的小孩子，有保姆照顾也不能让人安心。</p>
时间久了，两家人的关系就亲上加亲，过年也会一起过，这样能热闹一些。</p>
但演员这个职业，哪怕过年也不一定能抽开身，所以文心蕾的过年，其实就是和赵家人一起过。</p>
赵玥岚打心底里喜欢这个表妹，因为她长得太可爱了，像个粉雕玉琢的娃娃，眼睛又大又圆，亮晶晶的，仿佛在发光。</p>
所以每一年，在距离过年还很早的时候，赵玥岚就开始绞尽脑汁地挑选一些礼物。凡是在国外最新奇的，最潮流的，最受欢迎的，她都会存钱买下来，就等着回国带给她的表妹。</p>
其实文心蕾什么都不缺，她想要什么，打个电话给父母就能有了。但赵玥岚的心意还是成功打动了这位小公主。</p>
文心蕾从最初的对她爱答不理，到最后愿意跟赵玥岚一起出门玩，中间横跨了一个巨大的难度。赵玥岚甚至有一种，自己在打游戏里最终boss的错觉。</p>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最终boss并不是文心蕾。</p>
赵玥岚第一次见到叶晚的时候，是五年前的春节。</p>
那一年的冬天下了难得一见的大雪，高速路全都被封路，连他们那班飞机都差点停飞。如果机票的时间晚一天，赵玥岚这一年就见不到文心蕾了。</p>
走进文家大门的那一秒，赵玥岚还在庆幸，因为她买的礼物过段时间就会在国内上架，不现在送就没什么意义了。</p>
文心蕾的父母也难得地有了休息时间，两人在家里忙乎了一天，准备一家人团团圆圆地煮一顿火锅来吃。</p>
赵玥岚的礼物成功让文心蕾对她露出一个笑，她一点都不客气地收下放回卧室里，回赠了一袋棒棒糖。</p>
还不等赵玥岚高兴，文心蕾的妈妈就戳穿了她：“这丫头知道自己胖了，不敢吃糖，又舍不得扔。笙笙你快看看这糖过期了没。”</p>
文心蕾对自己的妈妈做了个鬼脸，躲到了赵爷爷的身后，甜甜地说了一句：“爷爷新年快乐。”</p>
赵玥岚悄悄看了一眼包装袋的背后，果然已经过期了。</p>
赵爷爷笑眯眯地拍了拍文心蕾的肩膀，把买给她的新年礼物递过去。</p>
“您别给她买东西了，她缺什么吗？也太惯着她了。”文心蕾的爸爸笑着说了一句，但脸上还是很高兴的。</p>
然而文心蕾的笑却凝固在了脸上，赵玥岚是第一个发现的，她忍住笑，故意问：“心蕾你怎么了，收到礼物不开心吗？”</p>
文心蕾委屈巴巴地把拆开的礼物拿起来，问：“怎么是这个啊……”</p>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只见她拿着一本精装的书，做工看起来很不错，封面上写着大大的几个字——《奥数精讲与测试》。</p>
赵玥岚的妈妈是第一个笑出声的，她向来不惯着文心蕾，看见这小公主吃瘪的样子，乐得停不下来。</p>
她转头就看向赵奶奶，问：“妈，这是您买的吧？”</p>
她公公心里都是些诗词歌赋，定然不可能会选这种书。</p>
孟连枝教授端着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才露出一个微笑。</p>
“心蕾那么聪明，玩着闹着就能解出来的。”</p>
赵玥岚捂着嘴偷笑，看着文心蕾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样子，心里竟然觉得有点解气。</p>
这小丫头，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但就是不敢在她奶奶面前造次。</p>
就在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时候，门铃却突然被按响了。</p>
文心蕾的妈妈顿了顿，恍然地说：“应该是我哥来了，我去开门。”</p>
赵玥岚有点茫然，她第一次知道舅妈还有个哥哥。</p>
很快，门外就走进来三个人，还不等赵玥岚看清楚，就感觉到一阵风从自己身边飞了过去。</p>
“晚晚！”</p>
文心蕾开心地喊了一声，扑过去抱住了一个人。</p>
赵玥岚这才看清，走进来的是一对夫妻和一个跟她同龄的女孩。</p>
文心蕾的妈妈佯装呵斥地说了句：“没礼貌，要叫姐姐。”</p>
但文心蕾没有理她，只是抱着女孩吵吵闹闹地说着：“我的礼物呢我的礼物呢！你是不是没买！”</p>
女孩被她抱着也没有不耐烦，只是笑了笑，轻声说了句：“在我妈那里，你去看看。”</p>
这么一说，文心蕾果然松开了手，又跑到那个很漂亮的阿姨身前，抱着她的手问：“舅妈舅妈，我的礼物呢！”</p>
得到解脱的女孩看过来，落落大方地跟一屋子的长辈挨个打了招呼，目光对上赵玥岚的视线时，也不忘对她笑一笑，看起来很友好。</p>
赵玥岚也对她笑了笑，然后收回视线，盯着茶几上的水果发呆。</p>
这顿饭是怎么吃完的她后来都记不清了，只记得文心蕾从头到尾都很吵，屋里的欢声笑语也很吵，连带着火锅的味道都没滋没味。</p>
饭后老老少少都坐在一起，一边吃水果一边聊天。</p>
赵玥岚的妈妈还没忘记那本书，故意对文心蕾说：“心蕾啊，爷爷奶奶给你买的书你放哪里了？大姑也想看看里面的题，说不定我都不会做哦。”</p>
“大姑！”</p>
好不容易让所有人忘记了这件事，把书悄悄藏起来的文心蕾显得很不开心，她叫了一声，但看到赵奶奶的视线，又立马怂了。</p>
“我去拿。”她小声嘟囔了一句，慢慢走回卧室里，那步伐怎么看都带着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意味。</p>
等她把书拿出来，递给了赵玥岚的妈妈之后，就一脸怨念地看着她。</p>
但赵玥岚的妈妈毫无压力，还真的翻开看了几眼，一边夸张地说：“哎呀呀，这些题我真的看不懂诶。”</p>
赵玥岚悄悄翻了个白眼，知道她这个爱搞事的妈妈又要作妖了。</p>
“心蕾，你那么聪明，肯定知道怎么做啊，来帮大姑算一算这道题。”</p>
不等文心蕾拒绝，她迅速念出了题目：“一件工作，甲、乙合做需4小时完成，乙、丙合做需5小时完成。现在先请甲、丙合做2小时后，余下的乙还需做6小时完成。请问乙单独做完这件工作要多少小时？”</p>
她每念一个字，文心蕾的表情就痛苦一分，等最后一个字落下，她的表情已经飘忽不定了。</p>
赵玥岚的爸爸看不下去了，他连忙出来打圆场，说：“我看这样，我们大家都拿纸笔出来算一算，这样才公平嘛。”</p>
赵玥岚在心里暗自摇头。爸，你这才是把心蕾往死里坑啊。你也不看看在座的各位，有哪一个不是学霸？</p>
果不其然，等在场的所有人都写完了答案之后，文心蕾还在咬着笔杆，一脸的苦大仇深。</p>
最后是孟教授一锤定音，放过了她，收起所有人的答案来批阅。</p>
这已经成了下意识的习惯，她一边看一边点评：“赵衡你的数学是全还给我了啊。”</p>
赵玥岚的爸爸一脸尴尬：“妈，你给我点面子。”</p>
“你老婆的解题过程都比你规范。”孟教授完全不给他面子。</p>
赵爷爷老神在在地喝茶，无视了儿子的求助目光。</p>
孟教授继续翻着手里这一叠纸，然后点点头，对安静坐着的女人道：“小邢啊，你的逻辑思维很强，以前数学很好吧。”</p>
邢芸谦虚地笑了笑：“没有，早都还给老师了。”</p>
赵玥岚观察着她的表情，发现她并不是假谦虚，心里多了点好感。</p>
文心蕾早已装聋作哑地躲在了自己爸爸后面，安静地不发一言。</p>
等所有大人的答案都在孟教授那里合格了，她才满意地点点头，拿起几个小朋友的答案。</p>
文心蕾的自然不用说，就写了个“解”字。孟教授没有表露什么态度，从头到尾都很温和，这让文心蕾松了口气。</p>
“笙笙的解题方式挺新鲜的，看来这一年没有光顾着玩。”她难得夸了夸自家人，倒是让赵玥岚有些不好意思了。</p>
赵玥岚的妈妈瘪瘪嘴：“可真是没少玩。”</p>
孟教授对她笑了笑：“小孩子嘛，玩才是正事。”</p>
她又低下头，看向最后一张纸上的答案，然后有些惊讶地抬起头，道：“最佳答案出现了。”</p>
孟教授没有说是谁，但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赵玥岚也反应了过来。</p>
“其实数学是一个很有趣的游戏，就算题只有一道，通往答案的道路也无穷无尽，没有任何人敢说一道题只有已知的那几个方法能解，因为挖掘新的思路也是数学的乐趣之一。”</p>
说起自己喜欢的事情，孟教授难得多说了几句话。</p>
她说完后看向一直很安静的女孩，笑着道：“晚晚很有天赋，你的解题方法是最简单的，而且也是我没见过的。”</p>
连孟教授都没见过，这确实让在座的人都有点吃惊。</p>
大家传阅了这份答案后，看着女孩的目光也带了点赞赏，但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原位上，不骄不躁，像个温婉的演员。</p>
对，这就是赵玥岚的第一感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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