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然大怒(2/2)
他自认为,已将姿态放低,那么对方,就应该顺着他的台阶往下走了。
可有人的头就是铁。太子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他不要听的话:“温大人想必也和叔公说过了,侄孙喜欢温大人,愿和他结秦晋之好,当日在老祖宗面前,便已发过誓了。如今我们不但成了亲,还圆了房,与寻常人一般,作了夫妻。虽他为夫,我也不是妻,可此间种种,与别人无二差别。侄孙未请叔公喝喜酒,是侄孙的过错。还请叔公责罚。”
这番话说的直白露骨,一句比一句狠,听得元帝心肝儿打颤,差点没有直接气死。他一把就掸尽了桌上器具,叮零哐当碎了一地,震怒道:“你这是认错的态度吗!你是要气死朕!你竟敢,你竟敢当着老祖宗的面发这种誓,还敢和他——你简直!来人啊!”
守在外头的李德煊心里一抖。
几个侍卫马上就进来了。
元帝指着元霄,暴怒道:“把他给朕拖出去,打死算数!”
侍卫一惊,面面相觑。
元帝一脚踹碎了一张椅子:“还不给朕打!”
元霄面色不改,却在侍卫要上前拉他时,忽然以头磕地,重重一声:“叔公!”他大声道,“你打死我之前,请听我说几句话!”
他每说一句话,便磕一个响头。
“我本可大而化小,小而化了。瞒着叔公,骗着叔公,暗渡成仓!”
“可他救我,护我,我若为了降低自己的罪责,而将这一切一笔抹消,我对不起他!”
“叔公!”
“他当日要你允他三日,他是抱着会死的决心啊!”
至此,太子已重重磕了好几个响头。头是什么,是血肉之躯,不过几下,额上便见了血。痛吗?痛的。可这算什么,这和温仪为他做的——为他付出的——为他承担的,不值一提。元霄只要想到,温仪是抱着怎样孤注一掷的心情和他成的亲,他就觉得今天就算磕死在这里,他也应该。他怎么能让温仪一个人面对元帝,怎么能为了少受点苦处和阻碍,就圆滑世故的将这事囫囵过去。聪明人好做,可他不愿。
他情愿笨一些,温仪也值得他跪在这里。
天地君亲师,都该晓得,他和温仪,正大光明!
“叔公。”元霄咬着牙,流下一滴眼泪,又很快被他抹去。他坚·挺地咬着牙,目光坚定,又磕了一个头,“他明知自己救我,可能会死,但他不说。他用三日之约骗你,骗我,好叫我心安理得接受他的救助。如今我跪在这里,他却只能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他若今次有什么事,这条命,我是要还他的。叔公,我来,还想请你救救他。”
“你救救他。”元霄道,“若你要我当太子,我便好好当。若你嫌我碍眼,我便离得远远的,连凉州也不去。若你要保大乾安稳,我可以上阵杀敌!我什么都肯做!”
元帝怒骂:“你为了一个男人,说你什么都肯,你竟然说的出口!”
“我喜欢他,愿意为他,我没有错!”
“你!”
元帝怒而对上元霄的眼,却见那双从前盛满了苍月的眼中,满是坚定和执着。那一声‘何错之有’掷地有声,声声泣血,却如一柄利箭,忽然戳中他的心口,令他的心莫名痛起来。
侍卫还在那里呆着,不敢上前,也不敢私自退下。直到元帝道:“还愣着干什么!朕说了,打死算数!”
这才如梦初醒,一个个上前将太子扶起来,拉到外面,愁眉苦脸。李德煊心想,完蛋,皇帝气头上的话,可不能当真。连忙冲侍卫使了眼色,侍卫心领神会。一个个高抬轻落。
“一。”
“二。”
……
声声棍棒到肉,元霄声都没吭。
“十五!”
再轻那也是真打,也是有份量的,何况太子毒刚解,又磕了那么多头,人还虚着。没受几下就晕了。侍卫一看,不得了,太子眼睛紧闭,冷汗频出,哪里还敢真下手!李德煊眼瞅差不多了,连忙进去和元帝求情。
“陛下,太子殿下太虚弱,要断气了。”
“他不是很能吗!还能和朕磕死!才打了几下,骗谁?继续打!”
李德煊苦着脸道:“陛下也知道他是磕了好几个头的,额上都见血了。轻者是皮外伤,重者是颅内伤。何况,太子殿下为何要冒犯陛下,不正是因为温国公舍身解毒,他大为感动,这才一时冲动,不管不顾请陛下开恩吗!”
外头声音倒还有,但其实是侍卫打在了自己身上。他们哪敢继续拿太子的性命开玩笑,但若不打,万一皇帝觉得没面子,到时候强撑脸面,下不了台,他们也不好办。这年头混饭吃不容易啊,还得考虑老大的面子,侍卫心里苦。
“陛下,景帝就这一个儿子。真的打死了,也对不住老祖宗啊。”
元帝没有说话。
李德煊什么人啊,元帝不知道,他就能知道这皇帝心里肯定软了,当下便自作主张出去喊道:“陛下开恩,还不快住手!”这么一嗓子叫了停,元帝果然也没有阻挡。
那些本来就在假虚招的侍卫如获大释,终于不用再演戏。李德煊小声示意他们:“还不快将太子殿下送回景泰宫,嘴巴闭牢一点。”
却是元帝冷着嗓音道:“谁准他回去了。难道还要传得沸沸扬扬扫朕脸面。”
“他不是爱跪吗?”元帝意气难平,“就让他在这跪。看他能硬气多久!”
元霄迷迷糊糊睁开眼,便听见了这一句。
侍卫早就溜着退下了,李德煊扶起太子,轻声道:“殿下不要生气,陛下不是那个意思,他是想顾着你的面子,不想这事闹太大,免得殿下招人非议。”
“……”
元霄垂下眼:“我明白。”
他意气而来,不想失败而去。而元帝打他也好,骂他也罢,都是为了保他。
但跪,还是要跪的。
太子带了一身伤,就这样跪在元帝书房外。他的额间还淌着血,可比不过心里的痛。
这里的人撤了个干干净净,只有他一个人。
还有这憋了一宿,终于泼下的倾盆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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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圆:我不但喜欢他我还和他哔哔哔——
老元(震惊):给朕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