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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不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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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往事,元帝都放在心里,不曾提及。皇位,他唾手可得时,不稀罕。虽明正言顺却恐遭他人指点时,他却接受了。不为世人所困,原本就是盛王的作风。“虽有圣旨作数,朕也算抢了元景的位子,替他照顾一下儿子,也是应当的。”

知道温仪这个人吃软不吃硬,本想发火硬生生按捺下来的元帝痛心疾首道:“朕可以给他一个父辈的关怀,兄长的教导,但难道,要让元景断后?”

温仪默默地提醒他:“陛下,你也姓元。元家不断后。”

试图苦口婆心的元帝:“……”

突然无话可说。

温仪叹了口气,他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这十七年,除却当年为温府的事,温仪对元帝从未如此客气。“陛下。”他道,“你说的也不错。可臣也自私,臣蹉跎一生,也曾孤苦,也曾彷徨,被人弃者有之,被人伤都有之。从未有一人,如此不分缘由的待我。”

他的生活也苦,却不曾放在嘴上宣之于口。

他的身份也尴尬,却仍昂首挺胸前行。

他待你好,哪怕是一点乐趣,也要捧在手心与你同享。

他痛时汗湿重衣,更情愿你瞧不见分毫。

“陛下——”想起一桩桩,一种种,温仪心头滚烫,化作湿意滚在眼睫。他头一回为一个人心痛,替他委屈,酸涩难当。他躬着身,情真意切道,“臣也别有用心过。臣也骗他过。但臣——不愿意错过他。”

“如今太子身中奇毒,命数堪忧,这全是臣的过失。臣挑这个时候与陛下坦白,是想了却一桩我与他的一桩心愿。他若知道敬爱的叔公肯答应,一定会十分高兴。”

元帝看着他:“你说这话,是拿他作要胁,逼朕同情你们?”

温仪抬起头:“不是要胁。是请。”

“请陛下成全。”

李德煊端端正正坐在门口,耳朵里塞的是棉花。没办法,他耳力也好,有些事,他觉得不该听但又不得不听到时,就会用这个巧妙的办法。周围的人都清了个干净,如今夜幕尚未袭来,天色未黑透,还透着蓝。偏还能瞧见几颗星星。晚风拂面,难得惬意。

但听不见有个弊端——

他颈边忽然有阵凉风。

李德煊一转身。

“啊啊啊——”

饼大一张脸就贴着脖根。

温仪直起身,袖着手,潇潇洒洒走了:“哎,我知道我好看,不用如此惊讶。”

“……”还没摘了棉花的李德煊怎么知道温仪说了什么,待取下棉花,温国公早走远了。他一颗老心惊魂未定,就见皇帝也走了出来,连忙上前侍候。“陛下。”

元帝嗯了一声。

语气淡淡,面色平平,倒不见如何动怒。李德煊未见里头有极大的动静,偷偷瞄了眼,桌椅全了,倒也没有打起来。心中嘀咕,看来谈得还挺顺利的?他也没这胆子问皇帝和温国公都聊了些什么,缩在一边不出声。

倒是元帝自己先说了:“你把人都撤回来,让花淮安带着神官去温府守着,这三日间,听从温国公调遣。”

李德煊应了一声,想到一事又道:“那三日后?”

“朕允他三日之约。三日后——”元帝道,“花淮安会带着神官和太子回来的。”

夜幕将落,人已离场,宫中只有灯火飘零。平时还有宫人随侍在侧,如今这里的人都散尽后,元帝才发觉,这宫中果然是又大又深。哪有外头半分自在,也不知——

元景当年喜爱风花雪月的性子,是怎么忍下来的。

但忍不下来又如何,这么多年过去,他不是照样忍下来了么。

是元景自己要选择这条路的,元帝——盛王想。元景放弃了自在的生活,选择远离他这位小皇叔,要与深宫妃子为伴,情愿困在漫漫长夜里,去享这帝王尊荣。

他当时负气而去,直到元景过世,未与之见上一面,回过头来却生出这样一个念头,莫非这宫里当真有这么好,而权势滋味如此甘美,竟让故人心易变。人在时不愿驻足,人走后,却想试一试。

如今元帝也过了这么多年,却发现,个中滋味,也并不如何。

——或许是他没有心爱的‘阿鸢’陪着吧。人家元景可是有娇妻相伴,还留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名。想至此处,元帝哧了一声,暗暗嘲笑自己,多年旧事尘封,被元景的小崽子和温仪倒勾出了愁绪,当真不像他自己。

他往自己寝宫走去,一边问李德煊:“朕记得太后身边有个表孙女。”

李德煊应道:“是。一直住在端妃那里呢。”

“几岁了?”

“待过完生辰便是十四。”

元帝若有所思:“她既然引进宫来,想必是想指婚的。你去留心一看,看太后想把她留给谁?若是要留给太子——”他停顿了一下,说道,“先打听着吧。”末了又似无意说,“朕的两个儿子也未成亲,哪里有先让侄孙成亲的道理。至于太子的婚事——”

皇帝眼中泛起冷意,哼了一声:“朕还有账要和他算。”

这宫中的人,婚姻大事向来由不得自己,太子岂能置身事外。夜已深,该歇的人都歇了。一道道墙隔起来的,是他的妻子儿女。而元帝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一边打量着两侧宫灯,一边心中在想,还好有灯,也算热闹。这宫里的路那么深那么黑,走起来可真久。

夜色容易吞噬秘密,也易掩藏心绪。

元帝永远不会知道,三十多年前,盛王班师回朝,太子心喜,却因抱恙在身,饮了药就沉沉睡去,未能参加宴会。待要去寻时,方知宴席已散,盛王已经离开。元景十分失望,本要出门,照顾他的皇后却劝:“你与盛王一向要好,难道要将病气过给他?”

元景一想也是,踏出去的步子就收了回来,待要回身时,却瞄到地上一只死去的蚂蚱。

“咦?”

他蹲下身捡起来,自言自语道:“这是谁落下的?”遂问宫人,“谁来过了?”

门口守着的宫人低眉顺眼答道:“奴婢等人一直在此地,未曾见过有别人来。或许是院中草未除尽,从哪里蹦出来不小心被踩到的。待明日奴婢就叫人将草除干净。”

“哎别。”元景连忙说,“万物生长,这草又没碍着你。好了,不见谁就不见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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