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他回来(2/2)
他挥挥手:“好了,你退下吧。”待十一要离去时,温仪又道,“近些时日做好你的本职,无事我不会寻你。你也辛苦了,好好休息。”
太子的事还没解决,这便可以休息了?十一虽有些疑惑,但也只应了一声,便悄然退下,仿佛这里从来没有第二个人来过。
说也大胆,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温仪在景泰宫,大大方方与十一联络。丝毫不担心被人撞见。如今对于宫中而言,这景泰宫怕就是个不碰无事一点就着的炮仗。因着太子中毒,太后大怒,将六宫彻查了一遍。最后揪出那送食的宫女是皇后宫里的,可更有意思的是,这宫女却不是皇后亲点的,而是婉嫔送的。
当时皇后去婉嫔那里坐坐,觉得她十分伶俐,就要了来。
众人都在,内务府流转宫人的名册便扔在太后跟前,婉嫔白了脸。皇后痛心道:“若有今日,便不会要了她。害人害己。”说罢又哭,“是本宫有眼无珠,害了霄儿和康儿。”
春兰替温仪斟着茶,低声将听来的戏码徐徐道来。“这宫女出处确是婉嫔宫中的,但是婉嫔是何时将她送给皇后的,她也不记得。太后说这必然不是婉嫔指使,她又无儿无女,连个妃子也不是,如何就与太子杠上了呢。”
温仪接过茶盏,拿盖子撇了沫子:“皇后说什么了么?”
“什么也没说。”
皇后并没有咬死这桩事是婉嫔干的,或是宫女干的。原本那宫女的死因就是因为不慎端错的给太子的饭食,怕人责怪才投湖的。这种说辞就算没人信,但人死了没有对证,那也只能由得它去的。温仪笑了一声,淡淡道:“认头不认尾,三分假三分真,倒还无从指责了。”
春兰十三入宫,到今三十八个年头,先后服侍了两任太子,她在宫里旁人都得唤声姑姑。什么泥水都见过,什么险恶的人情世故也经历过,自然晓得这当中那些迂回的权术。“太后有心想往——那边压责,也压不紧。只能小惩大戒。实在没由头。”
这事说来,涉事人已经没了,太后又不想办婉嫔——实在没得必要。至于皇后,后宫出了事,皆是她管教不力,倒是因此能治个管教不力之罪。可那毕竟是皇后,一国之母,无伤大雅的。若非太子突然失心疯,叫人发现三皇子本是习武在身,有隐瞒之罪被太后揪住罚上一罚,这福禧宫说不得能全身而退。
春兰低声道:“可怜殿下无辜受了牵连。”
温仪与太子来往亲密,她倒也没有在温国公面前避讳。不但不避讳,这话倒有几分故意说给温仪听的意思。想来谁都希望自家主子越来越好,能得温国公偏心就是一桩好事。
“有祸必有福。”温仪听出那个意思,也没否认,淡淡道,“你家主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不用你们替他强出头。有些时候,推一把是助力,推过头便要翻船。明白了?”
下人忠心是好事,忠过头了反而坏事。一如皇后本一心要替自己儿子作打算,结果阴差阳错,坏了她儿子的打算,反将自己置于不利之地。元霄不可能永远是个太子,他终有一日要与其余几个皇子一同面对皇位之争,这个权利的游戏只会越陷越深,不可能独善其身。
春兰既然这般试探了,温仪就替她主子先提点一下,免得下头的人越了位。
温国公话语虽温和,敲打之意却不少,春兰心头一惊,小心道:“奴婢晓得。”
便见温仪忽然起了身:“好了,你下去吧,太子喜欢吃松饼,让人做一些。我估摸着,这一觉他也该醒了。”
“是。”
温仪估计的还真准。他人还没进去,里头就传来了声音。
元霄一觉睡醒,宫中静悄悄无人,外头却有细碎的说话声,心中知道大约是温仪在,不想吵他休息,故而遣了人坐外头吹风。如今春风微暖,倒是个踏青通透的好时节。他起身自己穿好了鞋子,这一弯腰的功夫喉间一甜,动作便顿了顿,硬生生忍了下去。
一长口气呼出,倒是像打了一架般的累。
他私下问过薛云,薛云只说在研制解药,每日也拿各种汤药来灌,终不见好转。哦,要说好转,大约温仪不在时,会好上一些。元霄心知肚明此病与温仪少不了关系,却不愿言明。说了能怎样,就能治好了?他连一丝一毫让别人借此牵连温仪的机会都不想有。
除却身体不适,最近的日子过得倒是开心。想来其他人是不敢来景泰宫触霉头。因着要休养,每日只与温仪在一处,无人来吵。若是苏炳容和白大也在,日子便更完美了。
元霄一踏出门,就见着外头偏角小亭中坐了个人。与往日繁复打扮不同,简简单单着了便服,浅色内衫,水蓝外袍,头发整整齐齐束在冠中,仅留了一些额发。瞧着又比昨日年轻些许。太子瞧得愣了神,待温仪发觉了他,这才道:“温仪,我们回温府吧。”
“温府?”
他说回,不说去。听得温仪心中一暖,起身把人招来。“怎样,想苏先生了?”
元霄一笑,眉眼间尽是洒脱之意。“是他想我了。”
他伸了个懒腰:“倘日日如此,倒也无愧平生。”
“这么没志气。”温仪揉了揉太子脑袋,“大丈夫该成家立业平天下,只想着偷闲?”
“天下太平,皇帝圣明。我去争什么。”元霄咂咂嘴,拿眼神瞟温仪,“争些聘礼?”
聘礼,嫁妆倒差不多。温仪失笑:“好罢,那就先带你过过门。”
这两人因祸得福,落个轻松自在,皇帝那里没有动静,却是像积了风暴的雨夜。
元帝揉着额角,问李德煊:“皇后呢,可还哭么?”
“皇后娘娘自言失职,愿礼佛抄经三十日,替太子祈福。三殿下说愿代母亲之过,日日跪于祠堂,从未有一日间断。”
元帝哧了一声:“倒不用朕罚了。”先斩后奏,他这儿子玩得溜。
“朕先前让你查的事,你查得如何?”
李德煊向元帝报道:“太子这会儿与国公往温府去了。”
元帝道:“还有呢?”
还有——
想到那亲亲密密的一字一句,李德煊有些踌躇。待元帝看过来,这才硬着头皮道:“其实也没别的什么,只是太子病后,国公照顾他起居,颇为用心。”一点一滴,不假手于人。但真要说的话,温仪和元霄发乎情,止乎礼,就连晚间,也规规矩矩各睡一室。
元帝还想听什么呢?
※※※※※※※※※※※※※※※※※※※※
——当然是听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