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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祈之舞(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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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满堂静寂。

有好事者偷偷拿眼去瞟座上那位明如阳春白雪的年轻国公。

让大乾国公替人舞剑助兴,这无疑是大大的挑衅。若说二皇子张扬的性格如此不顾场合也罢,那三皇子在朝中向来低调寡言,没有太多存在感,此刻当着众人的面如此打温仪的脸说出这样的话,莫不是不知者无畏?

这可不应该罢,毕竟大乾谁不知道,座上那位瞧着如高山白雪,却是在战场——能不动声色就折杀了对面三百敌将的人。三百,按大军来说不多,但足以令被困已久的大乾羽箭兵寻到生机突出重围。你让这样的人,用那双翻覆天下的手去舞剑助兴——

已吃过温国公无数暗亏的崔珏喝着凉茶不出声。开玩笑,凉州的事还拴在他脑门上,这种浑水傻子才去凑热闹。他算是想明白了,从来夺嫡多血灾,谁不是从血海中蹚出来的,是皇帝授意的好,还是臣子一意孤行也罢,天下换主这种事从来不是区区几人就能左右的。管那么多,生怕自己凉的不够快。

那温仪会不会舞剑?

他会。

天福元年的时候,他舞过一次,但不是纯粹的助兴,而是祈福之舞。要真说起来,这事和元霄也有关。天福元年,大乾太子两岁,新帝登基不过两年,朝中暗搓搓不服新帝者众多。而新朝中不服旧朝的也有很多。

那时温仪被迫当了这个所谓的护国公没多久,还有些迷瞪。朝堂上,新旧两朝老臣分列两排,动不动就要吵起来,承上启下的元老萧庭之双目微阖,打着瞌睡,只想快点下朝。他袖子里还藏了小点心,就想着去启心殿见小太子,好含饴弄孙。

温仪袖着手站在老丞相旁边,听着后头关于太子究竟是该放在宫中养还是给祈王养的争论,戳了戳萧庭之:“萧相。”

萧庭之捂紧了袖口里的小点心:“何事?”

温仪偷摸道:“他们隔三差五吵这么几回,陛下耳朵里塞棉花的么?”

萧庭之看了看元帝。元帝一脸肃穆,大约正在发呆。元家人发起呆来,确实是这个模样的。萧庭之见过老皇帝,也见过景帝,这几个人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他看过了元帝,便回头对温仪道:“对呀,这棉花不是国公亲手送上的。”

温仪那会儿还玩不过这只老狐狸,顿了顿:“啊?”

身后,那些人还在争吵。

“新朝,便是新皇,新太子,新体制。留着旧朝太子是情份,还想得寸进尺不成。太子既非太子,早早封了府邸当个闲散王爷有何不好!”

“祈王是元霄太子的亲叔叔,由祈王妃照顾他最为适合不过。”

就有人怒骂道:“你放屁!”他朝天一拱手,“太子的身份,不论是景帝还是新帝,都名正言顺认可的。既然是我大乾太子,由皇后和陛下亲自抚养,何错之有!”

“胡扯!简直混乱体制,搅乱秩序!”吵着吵着怒火上头,便将炮口转向元帝,“陛下,还请废除旧太子,另立新太子!”

“朕说你们——”嘈杂的吵闹终于令元帝从发呆中回了神,他将视线自漆金盘龙柱上收回来,上面隐在角落的乌龟王八不知是谁画上去的,慢吞吞的像极了他现在的模样。“太子的事,朕从前和现在,都只说一回。”

元帝波澜不惊道:“活一日,便是一日太子。明白了?刚才谁先挑的话头,李德煊。”他把李德煊喊过来,待李德煊应了是,凑过身来说‘是尚书大人’,这才点头,“嗯。故意生事,乱我纲纪,拖出去打十下。”

尚书惊道:“陛下!”

元帝面无表情:“十五。”

“……”

尚书张张嘴,自己给自己捂上了。

底下沉寂过后,没有再起争执。

但是元帝这句话,本身有一个问题。他说活一日便是一日太子,说的是谁。说的是他活一日,元霄便是一日太子。还是元霄活一日,便是一日太子?须知这宫中,能活着长大的孩子本就不多,前几日还有个约莫十多岁的淹了湖,他母妃哭成了泪人,但又能被人记几日呢?何况是元霄这么一个没爹亲没娘爱的小团子。

就算有人照料,也有措手不及的时候,何况是没人照料。聪明些的也就想明白了,宫中如深山老林,毒虫猛兽防不胜防。元霄这么弱小,能活到几时?

这一番争论没有结果,以尚书被打了板子告终。众臣便怏怏退了朝,温仪待要告退,却被萧庭之拉住。温仪看了看被扯住的衣角:“萧丞相。你这是何意?”

萧庭之笑眯眯道:“国公不去看看你奶大的孩子?”

——说话注意点,什么叫奶大的孩子。温仪纠正他:“只是抱过两天。”

“一日为父,终生为父嘛。”萧庭之挨着他,取出袖子里的糕点,神神秘秘道,“最近殿下会说话了,可好玩了。温大人,要不要来看看。”

温仪挣扎半晌。

萧庭之道:“放心,不会再尿你一手。”又捋着胡子道,“温大人可是霄儿再生父母。这天下间,哪有父母不疼孩子的道理。你自己救下的孩子,你不去瞧瞧?”

话说到这份上,温仪这才说:“好罢。”

但其实哪是故意救他。温仪这一从天而降,把花淮安砸晕了,连着砸晕了自己。可元帝那不要脸的,他是怎么对外放话的。他说温仪是上天选中要守着太子的福人,上天有好生之德留太子一条生路,就要顺从天意,不得违背。温仪莫名其妙就成了元霄再生父母。

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回当爹,送上门的儿子。温仪负着手,跟着萧庭之进了启心殿。

其实太子本该住景泰宫,但是——元霄这种的,有个地方住住就不错了。启心殿也不赖,是从前祈王住过的地方,尚可。

萧庭之平日里瞧着正经老学究,一见到元霄,便乐得顾不上形象,活脱脱一个傻爷爷。刚进了门,就笑呵呵地弯了腰去捉团子:“霄霄,有没有想爷爷呀。”

虚满两岁的元霄被养得不错,胖乎乎的走得不大利索,正扒着个椅子摇摇晃晃。他戴了个虎皮帽子,眼睛圆溜溜的,听到声音后歪过脑袋转过身来,没稳住,噗通就坐到了地上。

萧相便走过去将孩子抱起来逗弄。

温仪站在不远处看了半晌:“宫中皇子这么多,丞相为何独独喜欢他?”这可不是皇帝的儿子,圣意难揣是不错,谁会不喜欢自己的亲生骨肉。萧庭之是旧朝元老,如此光明正大心系旧人,还真不怕皇帝想多。

“陛下当日留我一命,他说只要我活着,便能多照应太子一日。”萧庭之抱着汤团子,看他揪着小点心往嘴里送,笑呵呵道,“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死固然容易,活下来的人,又该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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