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2/2)
张蔓听到这里,心里略微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没有报警,也没有对别人说打他的人是谁。或许像他这样的不良少年,被人打了是一件很难以启齿的事,所以他没有往外说。
她冷静下来,思考了许久,心里逐渐安定了。这件事本就是严回不对在先,李惟充其量只是为了保护她而正当防卫。再者,作为一个前科满满的不良少年,张蔓估计严回也没那个底气去跟学校告状。
回到教室,少年安安静静地坐着看书,似乎丝毫没受到这件事情的影响。
张蔓气不打一处来。
她语气相当严肃:“李惟,你跟我保证,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别为了我和别人打架。”
少年没说话,继续翻书。
张蔓急了,拉住他的袖子:“你听到我说的了没?”
他这才放下手里的书,转过身来,摇了摇头。
张蔓以为他是没听到她说话,于是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以后你遇到这种事别管我,别自己上去打架,听到没?”
少年还是摇摇头,固执得厉害。
张蔓这才反应过来,他摇头的意思是,他不愿意。
他看着她的眼睛,眼里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
——“他们说要欺负你。”
张蔓微怔,看他认认真真的样子,酸涩又温暖的感觉蔓延上来,心里突然软的一塌糊涂。
是啊,他只是为了保护她。看到她被欺负,他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张蔓扪心自问,如果是她看到他被人欺负,也没办法做得到冷静。比如那次刘畅不小心撞了他,她第一反应就是狠狠地踩他两脚。
将心比心,或许她是为难了他。
她叹了口气,先服了软:“好,那我保证,以后我再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以后她一定小心再小心,宁愿绕远一点,也不走那条路。
整个人松懈下来之后才有精力去想别的事。
“不对啊,李惟,昨天你怎么知道我在那?”
少年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你练习集没拿,我给你打电话,你没回。”
张蔓的心里化开了一颗软糖,她控制不住地笑了,戳了戳他的胳膊:“所以你就往我家的方向走了?你担心我啊?你怎么知道我家往哪个方向?”
少年言简意赅,没太多表情:“看你之前往那边走过。”
“那......你昨天是用什么打了他啊?”
“路上捡的石头。”
之后不管张蔓再问什么,少年都不理她了。
张蔓吃了几个闭门羹,于是也闭口不言,趴在桌上想着昨天的事情。
想着想着,脸颊开始微烫。
她昨天牵着他的手,跑过了一条又一条街。而且最后,她好像抱着他哭了很久很久。
那个时候真的没想太多,她那么难过,只想发泄心情,完全没有任何的歪心思。但现在想起来,还是面红耳赤。
她的心脏怦怦直跳,随后又化成了一滩水。至少在那个时候,他没有推开她,而是那样温柔地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小心翼翼地哄她。
那样温柔的声音,能够抚平她所有的难过和委屈。
张蔓想着,明明是同一个人说出来的话,怎么就这么不同呢?当时他在小巷子里说的那句“不行”,就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但后来他蹲在地上抱着她,一声声地哄她,那么轻那么柔,又像是一片羽毛。
——他其实是喜欢她的吧,就算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她趴在臂弯里,逐渐弯了嘴角。
那她就耐心地等他发现好了。
让他渐渐地依赖她,信任她,时时刻刻想着她,才有可能不去妄想那些虚幻的亲人和朋友,才有可能真真正正地活在这个纷扰的世界上,去感受人间的生活百味、美好与壮丽。
......
那天之后,李惟开始每天去张蔓家旁边的公交车站等车。其实学校门口就有车站,直达他家。
张蔓知道,他是怕她再遇上像严回那样的人,所以想陪她回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他不说,她也不拆穿,心里当然在偷乐。
事情的进展比她想象的要顺利。
关于李惟的妄想症,她现在已知的已经有两个人,一个是他的母亲林茴,另一个则是他的朋友Nick。张蔓不知道还存不存在第三个人,但目前这两人分工很明确。
林茴的出现,往往是在李惟遭遇一些生活中的挫折,或者在他感到十分孤独、自闭的时候;而Nick,则是他独自一人学习面临难题、无人可以与之探讨的时候。
现在,她能肯定,他在心里已经逐渐地接受了她。而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安安静静地陪着他,尽可能地填满他的生活,以减轻妄想症状。
两人走到张蔓家楼下的路口,少年照惯例冲她点点头,示意他要去车站了。
但今天张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就想拉着他多说一会儿话。
“李惟,你晚上一个人在家害怕吗,你们家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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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点奇怪:“不怕。”
张蔓又换了个话题:“嗯......那你以前学过画画吗?”
他上次在沙滩上给她画的那一片玫瑰花,画得那么好,简直像是真的一样。
“......没有,自己画着玩。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没借到高中之后的物理书。”
张蔓努力跟上他的思路。就是说,他把高中的物理学完后借不到更多的书,所以无聊就自己画画玩?
她心里有些好笑,又酸酸的。
李惟在他父亲去世后,被送进了N城一家福利院,并且之后在那里待了整整七年,直到初二才出来独立生活。而他之所以被人害怕、排挤,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父亲的精神分裂,还是因为他在进福利院之前,曾经去医院精神科做过检查。
当时医生给出的诊断是,他小小年纪就有遗传性脑损伤,也就是精神分裂症,到底是根据什么做出的诊断,没人知道。
而带他去做这份验证,并在得到确诊之后把他扔进了福利院的,就是他的亲生爷爷。
李惟的爷爷也是N城的一个企业家,前后娶了三任妻子,他的原配,也就是李惟的亲奶奶,就有精神上的疾病。他们家族子孙众多,个个优秀正常,也不缺他一个。
他给福利院捐了点钱,把他塞进去,就再也不管不问。
听说,前世李惟当了普林斯顿大学的教授之后,他爷爷曾经想把他认回来,但李惟一直到自杀之前都没同意。
张蔓咬着唇,缩在校服外套里的手指甲一下一下抠着手心。
她难以想象他的童年。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忽然之间失去了父亲,又被唯一的亲人狠心抛弃。在他还单纯懵懂无知的时候,面对那些冰冷的仪器,还有那些一遍一遍问他话的陌生医生,他的心里该有多害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