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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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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确实说过这样的话,那是在要跟她合作的时候,他曾允诺她“既往不咎”。

赵臻双眼微眯,暗忖大概只有他应了,她才会说明缘由。于是,他沉声道:“当然,朕是天子,君无戏言。”

“那你发誓。”姜漱玉脱口而出。

赵臻目光沉沉,轻哼一声,语气却很自然:“朕发誓,对阿玉所犯诸错,既往不咎。”

他很想知道,她到底有什么苦衷,会让她小心翼翼,非要他一个承诺不可。

姜漱玉犹不放心:“还有郑家,既然我的错不算错,那你也不能治他们的罪。”

她这分明是得寸进尺,借机要挟。然而赵臻一心想知道缘由,他“嗯”了一声。

“嗯就是答应了对吧?”姜漱玉追问。

“是,朕不动郑家,你可以说了吧。”赵臻有些不耐,“为什么装死?为什么要假装不认识朕?”

姜漱玉犹豫了一下,忖度着道:“过年的时候,你的魂儿回到了你的身体里,但是因为太久不活动了,所以没法行动。太后让我继续扮成你,你们说我立了大功,要给我赏赐,要给我大礼,你还记不记得?”

赵臻双眉紧蹙,这些他当然记得。但他不明白她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些做什么:“那又怎样?”

“哦,我想要的赏赐就是离开皇宫啊。”

“你说——什么?”赵臻攥着手腕的手蓦地用力,“你再说一遍!”

他疑心自己听错了,她想离开皇宫?怎么可能?!

手腕隐隐作痛,姜漱玉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想要的赏赐就是出宫。虽然说我是郑家的女儿,也确实排行第五。可是,可是太后最开始见到的那个人不是我。当然,我不是说我欺君之罪啊,只是说这样不太好……”

赵臻心中似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语气古怪:“不太好?”

果然还是因为这个缘故吗?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努力稳住心神:“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在他看来,“她还活着”这一点足以抵消她之前的种种了。他虽然恼她先前的假死,但更欢喜于她的仍在人世。

他甚至还道:“你既然知道不太好,当初为什么还要进宫?”

其实原因他知道的,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她心悦他,另一个是为了帮郑怀瑾和郑握瑜。但他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他给她个台阶,顺势就原谅她,重归于好。他再想个名目,将她接进宫里。

姜漱玉隐隐感觉出来皇帝的态度不算坏,她犹豫了一下,小声问:“你要听实话吗?”

“当然。”赵臻勾了勾唇角,“你必须据实以告,不然就是欺君之罪。”

“你说了既往不咎的。”姜漱玉小声嘟囔,“好吧。你知道了我叫姜漱玉,也知道我跟郑家的关系,那你是不是也知道了怀瑾和握瑜?”

“嗯。”

“我当初进宫,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这个。她好歹也算是我妹妹嘛。”姜漱玉叹一口气,“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当时我快要死了。”

“你说什么?”赵臻闻言大惊,“你再说一遍!什么要死了?”

她不是好端端活着么?不是说对他一往情深所以才甘愿入宫吗?

“我说我啊,我现在没事。”姜漱玉声音很轻,“我是说当时,当时我要满十六周岁了,身上中的蛊也快发作了,活不了多久。不过国师给我压制了一下,现在死不了。”

思及旧事,她心中颇多感慨,如果不是当初做了进宫的决定,也不会有后来的这么多事情。

赵臻额头突突直跳,浑身的血液也似乎冻住一般。她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怎么连成句他就听不明白了呢?

他涩然问:“你第一次见朕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姜漱玉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如实回答:“就我进宫那一天,在汤泉宫的温泉旁边啊。”

当时小皇帝的容颜令人惊艳。

赵臻瞳孔微缩:“所以说你进宫跟朕没有关系?”

所谓的对他一见钟情所以才甘愿替妹妹进宫,是假的?

“没有太大的关系吧。我刚一出生就被下了蛊,十六岁发作。你还记得你刚到我身体里时,浑身疼得厉害吗?那就是蛊发作了啊。如果不是国师压制住了它,我会死在十六岁。我那个时候想着反正没人能解我的蛊,我就要死了,不如做点好事……”姜漱玉话未说完,就被一股蛮力拽了过去。

两人同在马车中,因为皇帝态度甚好,她也没有提防。此刻被他这么重重一扯,她的头直接撞上了他的肩膀:“疼,你干什么!”

马车行驶间,月光透过晃动的车帘照进车厢,皇帝的脸庞忽明忽暗,瞳色却幽深如井。他声音低沉:“你撒谎!”

看到这样的皇帝,姜漱玉心里竟有些怯意:“我没撒谎,我说的是真的,你都说了既往不咎了,我为什么还要撒谎?”

赵臻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不是说你那个蛊是你母亲给你下的断爱绝情蛊么?”

他清楚地记得那个蛊的名字,说那蛊的用意是叫人断爱绝情。因为她对他动了心,所以才会看到他时痛苦不已。难道也是假的吗?

听到“断爱绝情蛊”五个字,姜漱玉眼皮抽了一抽,那是她情急之下信口胡诌的名字,难为皇帝居然还记得。一想到她当时欺骗了皇帝,她心里也颇觉不自在。不过今天皇帝承诺既往不咎,她也想把事情摊开说清楚,索性实话实说:“那是我母亲给我下的蛊不假,但不叫断爱绝情蛊。究竟什么蛊,我也不知道。那蛊现在还在我身体里呢……”

赵臻心口生出浓浓的怒意,他咬了咬牙,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姜漱玉知道他肯定生气了。这倒也不奇怪,不管是谁,被欺骗都不会高兴到哪里去。尤其是他还是皇帝。

她态度甚好:“我家的事情,你大概也知道了。我那个母亲连生了几个女儿后想要个儿子。可惜不巧了,第五次生育生的是龙凤胎,她就把我送了出去,为了将来好相认,给我身体里下了蛊。她早早死了,蛊留在了我身体里。那时候快发作了,我觉得我死定了,反正死在哪儿都一样,还不如进宫呢。谁知道进宫后出了那样的事,国师又压制了我的蛊,我暂时死不了了,就想办法出去了,我又不能在宫里待一辈子……正好上元节那个时候我受了伤,跟你失散,想着也是天意,干脆就做了假尸体,就当是死了……”

赵臻越听越心凉。所以说,姓名身份是假的,一见钟情是假的,情根深种也是假的,一见到他蛊就发作痛得不能自已也是假的。甚至她的死也是假的,那么她到底有多少东西是真的?

从头到尾,她都在哄他骗他,而他居然都当了真。想起往日的点点滴滴,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傻子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是天子,自小登基,何曾受过这般羞辱欺骗?即便是摄政王当政时,表面上对他也是尊重的。

赵臻到底还是不死心,带着最后一丝侥幸,尽量平静地问:“这半年里,你就没想过留下来?”

这么快皇帝的语气就恢复了正常,姜漱玉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他是皇帝嘛,大风大浪都经过,接受能力就是强。不过这样心平气和也很好,有利于沟通。她摇了摇头,认真回答:“没有。”

一开始她觉得自己必死无疑,只是在宫里等死而已。后来又跟皇帝在同一个身体里,抽不开身,才勉强待了半年。留下来?留下来做什么?

她这般毫不迟疑的模样,似乎对皇宫、对他都毫无留恋,赵臻一颗心沉了又沉,压抑的怒火一点一点再次充盈了胸膛。

随着马车的行驶,车帘微微晃动,让月光洒了进来。

姜漱玉借着月光,见皇帝薄唇紧抿,整个人像是出鞘的利剑,冒着森冷的寒气。他五官生的精致,一双眼睛更是出彩,然而此刻他双眸墨色翻滚,满是怒气。

她脑海里猛地跳出一个词:“龙颜大怒”。

她有点没出息地往后退了一点,却被皇帝紧紧箍住了腰身,动弹不得。

以她的本事,想要挣脱他,并不难。然而她此刻心里莫名发虚,也忘了使力。小皇帝用的力气极大,似乎是要将她的腰给箍断一般。

姜漱玉初时存了让他出气消火的心思,就没有挣扎。谁知他后面用劲儿越来越大,仿佛是在对她用刑一般。她禁不住低声道:“你轻一点啊,疼。”

“你也知道疼?”赵臻声音冰冷,松开了手,“像你这样连一句真话都没有的骗子,也会知道疼?”

姜漱玉终得自由,身体向后挪了一点。小皇帝这话很不中听,扎得人心里隐隐难受。不过姜漱玉自忖理亏在前,就没有反驳,只小声道:“我今天说的是真的。”

赵臻双唇紧抿,他倒希望她今天说的全是假的。

两人陷入了沉默,听着小皇帝压抑着的呼吸声,姜漱玉忽然感到一阵慌乱和无措。这种难以应对的无所适从感和莫名的负罪感压得她心里难受,让她不自觉地想逃离。

定了定神,她诚恳道:“欺骗了你,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希望你以后长命百岁,事事如意。”

她身形微动,准备跳下马车,却被小皇帝叫住:“你准备往哪里去?”

“话说开了,我就要走了啊。”姜漱玉声音很轻,“你看见我也生气,我就不碍你的眼了。”

这马车是回皇宫的方向,她现在不下车,难道还要跟着他一路回宫去?郑氏这个身份已经死了啊。

见她这般急不可耐地与自己划清界限,赵臻怒极反笑:“好,你尽管走。你今日只要敢跳下马车,彤云山……”

“喂,你什么意思?”姜漱玉顿觉慌乱,“你不说既往不咎吗?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师父和师兄他们大概不怕皇帝,可能也能护住彤云山,但显然他们并不想与朝廷为敌。

赵臻冷哼一声:“朕是说过对你既往不咎,可朕从没说过,不追究彤云山那边的责任。你假死脱身,难道他们一丁点都不知情?”

他最后一句完全是诈她,而姜漱玉却急了:“诶,你讲讲道理好不好?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你是个好皇帝,不能牵连无辜。你再这样,信不信我现在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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