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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枪(加更·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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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作舟自然是要他的。

分别多年的苦楚贺六爷一个人都忍过来了,如今不过是私下里有点小事儿,还能真的跟小凤凰发脾气不成?

不能够。

人方伊池病着呢。

病了的小凤凰是不能劳神费心的。贺作舟捏了捏眉心,将烦躁按在心底,替方伊池将被子掖好,避重就轻:“睡会儿,起来再喝药。”

说完,起身想走。

方伊池眼前晃过一片阴影,不知怎么的,竟大着胆子扑过去抱住了贺作舟的腰。

他觉得贺六爷这么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以往都是先生哄他,如今轮到他哄先生了。

方伊池把脸埋在贺作舟的颈窝里,小心翼翼地贴着一小块微凉的皮肤,生怕自己被推开,连气儿都不敢喘,憋得双颊通红,嗓子里忽然一痒,绷不住开始撕心裂肺地咳。

贺作舟转身替他拍背。

“先生……”方伊池泪眼蒙眬,死死搂着贺六爷的腰,生怕梧桐枝儿去找别的凤凰,“先生,您给我三天,就三天时间。”

“三天一过,我把什么都告诉您!”

他豁出去了,哀哀地为自个儿的婚姻争取一线生机:“不要和离,您等我三天,三天以后再……再谈和离,成吗?”

方伊池话音刚落,身子一轻,他本能地抬起腰,撅起来的臀·瓣正正好被贺作舟打了三巴掌。

贺六爷淡淡道:“又忘了?”

方伊池缩缩脖子,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以前答应过先生不谈和离,连忙凑过去,眼巴巴地问:“不……不那什么,成吗?”

好家伙,“和离”两个字不敢说,还敢瞎扯。

“不离。”贺作舟挤出声冷哼,强忍着没哄方伊池,反而冷漠地注视着他,“但刚刚那次算进家法,等你病好了,我干·不死你。”

“先生……”

“躺着。”

“先生,阿清……”

贺作舟差点憋不住邪火,猛地起身深吸了几口气,才咬牙切齿道:“行了,我晓得,这就喊万福去给你请阿清过来。”说完,两三步走到北厢房的门前,“砰”的一声把门摔上了。

两个杵在门边的警卫员目不斜视,等贺作舟路过,才并拢后脚跟问好:“六爷!”

“甭管我。”贺作舟停下脚步,站在屋檐下,掏出烟盒子抖出根烟。

停了好几日的雪又开始下,像是憋了十足的劲儿,贺作舟出来不过短短几分钟,肩头就落了薄薄一层雪。

怪不得方伊池出门就要生病。

贺作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烟点着,他踩着一地被雪花扑灭的火柴走到警卫员身旁,吸了两口烟,哑着嗓子命令:“进屋里守着。”

喜财和爱钱立刻走进门,紧贴着门板站好了。

估摸着动静大了,屋里飘来方伊池颤颤巍巍的一声:“先生?”

“小祖宗!”贺作舟暗骂一声,原本打算晾一晾小凤凰,谁想就听了“先生”两个字,立刻忍不了了,心化得跟春水似的,甚至主动帮他找起借口——天寒地冻的,出去跑容易伤风,还不如把阿清请过来,起码没那么容易生病。

贺作舟边想,边把烟按灭在青灰色的窗台上,暗红色的火星像一簇骤然绽放的花,又瞬间消失在六爷修长的指尖。

贺作舟果断推门而入:“小凤凰,你消停点。”

方伊池还保持着六爷走时的姿势,那双沁了水意的眸子执拗地望过来。

怪可笑的。

明明怕得要死,却非要和自家先生过不去。

贺作舟绕到屏风后与方伊池对视,片刻后哑然而笑:“败给你了。”

方伊池眨眨眼。

“得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贺作舟把沾了雪的外套挂在衣架上,扭头喊喜财,“你跟着万福去平安饭店,把阿清接过来,到时候经理问,你们就说是我的意思。”

方伊池听得眼前一亮,竟撑着一口气,摇摇摆摆地晃到了贺作舟面前:“先生!”

“别,别这么喊我。”贺作舟假装生气,把方伊池的手拨开,却又悄悄去扶他的腰,“我怕了你了,每次撒娇,准没好事。”

这是气话,方伊池都听得出来。

他含泪的眸子里波光粼粼:“谢谢先生。”

“甭谢,我听着牙酸。”贺作舟把方伊池打横抱了,重新坐回床边,身体力行地为两人的争吵画了个不那么完美的小句号,“你听我跟你说。”

“……阿清来可以,你们独处也行,但别干伤身体的事儿。”

如今方伊池还有什么事儿是不能答应的?他眉开眼笑,团在贺作舟身旁止不住地点头。

贺六爷也不晓得方伊池听进去多少,倒是越说越细碎:“你别跟我打马虎眼。”

“喝酒万万不行,衣柜里的衣服穿可以,但旗袍一律不许碰,就算真的忍不住要试,也给我躲被子底下,冻不着才行。”

“你以前可以唱《苏三起解》,现在不许唱,生着病呢,喉咙撑不住。”

贺作舟这是不知道方伊池和阿清到底要做什么,干脆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方伊池回过味儿来,终于明白贺作舟心里藏着的感情有多深,先前闹别扭时忍着不哭,此时竟绷不住要落泪,却又不好意思叫贺六爷瞧见,搞得他多么多愁善感似的。

“听明白没?”贺作舟说得口干舌燥,见方伊池拱在被子里吸鼻子,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头,“你爷们儿我可不是吃素的,别想钻空子。”

方伊池胡乱一通应允,脸埋得更深了。

万福和喜财很快请来了阿清,贺作舟也如约去了书房,甚至带走了警卫员,独留他们俩在屋里瞎折腾。

阿清头一回上贺家,新奇之余不免担忧:“我和你不同,至今还是个服务生,你家六爷不介意,旁人总归会说闲言碎语。”

“说去吧。”此时方伊池趴在床上,床边围了好几个火盆,倒也不觉得冷,只是光着背到底不会多暖和,所以他还抱了个枕头,“就算你不来,他们也有的是借口编排我。”

换了从前没得病的时候,方伊池可在乎外头的风言风语了,总以为是自个儿的出身害了贺六爷。

倘若他真是哪家的少爷,就算能生,外头的人也不敢像现在这样,对他评头论足。

今非昔比,如今的方伊池不在乎。一来,他在贺家住了些许时日,对所谓的大家族有了新的认识;二来,他看淡了身外事,觉得活命才是重中之重。

所以方伊池听闻阿清的担忧,已不再如数月前那般无助,反而笑着去安慰:“吐沫星子难不成真能把人淹死?”

阿清被逗得差点把凤凰的尾羽画歪,赌气般敲了敲他的后颈:“少说两句,以前没看出来你这么能贫!”

“这不是说一句少一句吗……”方伊池自言自语,“舍不得呢。”

“舍不得六爷?”阿清没听清他的话,顺嘴道,“你们这是刚在一块,腻歪着呢,再过个十天半个月的,说不准就淡了。”

“淡?”

“我的意思是你们感情没变,但不会像现在这么有新鲜感。”阿清生怕方伊池误会,连忙解释,“就像咱交朋友,日子久了,互相了解得多了,许多话是不是就不用说了?”

“也是。”方伊池换了条胳膊垫在脑袋下,沉吟片刻,忽而又改口,“可我每天看六爷,心里都欢喜。”

“……不一样的欢喜。”话音刚落,后腰一痛,他忍不住“哎哟”一声叫唤起来。

狼毫已是非常柔软,但架不住方伊池细皮嫩肉,且蘸了颜料的笔游走间带着阴冷的潮气,阿清这一下着实让他有些受不了。

“该!”阿清拿了帕子擦去多余的颜料,低声叹息,“忍忍吧,这几根尾羽要是画不好,你这只凤凰就得变山鸡。”

方伊池又扑哧一声笑了。

“还笑呢。”阿清没好气地嘀咕了几声,埋头认真画画去了。

人皮为纸,要切合皮下骨骼,才能画出动人的凤凰。阿清点痣描眉不在行,摸骨却是一把好手,要不是看不见摸不全自个儿的后背,说不准方伊池身上这只凤凰就得先落在阿清的背上了。

擦了多余的颜料,凤凰的尾羽徐徐在方伊池的后腰上展开,阿清满意地打量自己的杰作:“比我想的画得快些,说不准两天就能画好。”

“好看吗?”方伊池忧心忡忡。

“好看。”阿清笃定道,“保准六爷瞧见撒不开抱你的手。得了,甭再和我搭茬,让我好好画一画。”

方伊池闻言,哪敢再出声,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们这头画得热火朝天,贺家也是暗潮涌动。

先是贺老爷子在用晚膳的时候发了火,指桑骂槐地讽刺方伊池进了贺家的门以后,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后是贺四爷把几个碎嘴的下人辞了,直接送到了关外。

总之事情全是围绕着方伊池的。

但是有贺作舟在,他根本没察觉,成日猫在房间里,除了画凤凰,还是画凤凰。

最后还是用了三天,方伊池后背上的凤凰终于画好了,他吸着鼻子凑到镜子前,费力地往后望。

因是在人身上作画,阿清没有选择过于明艳的红,而是用了掺着金粉的赤色来描绘凤凰的羽翼。方伊池的后背仿佛燃起了一团火,从后腰烧到了脖颈,黛青色的翎羽攀上了左肩,而后颈的正中,是凤凰金色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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