酱缸(2/2)
方伊池撩起裙摆,爬到了阿清身边,接过阿清手里的胭脂,随手打开一盒,被里面殷红色的膏状物体惊着,又怪异地生出几分亲近,犹豫着沾了一点,涂在眼尾。
躺着的阿清眼里登时透出几分惊艳。
“妙极妙极。”阿清单手支撑着脑袋,惊喜不已,“你擦这个,当真是好看。”
“好看?”方伊池没照镜子,有点犯怵,“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不怪。”阿清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抛个媚眼给我瞧瞧。”
方伊池再次傻了眼。
抛媚眼?
他不会啊!
阿清静静地等了几分钟,见方伊池不动,干脆倒回去,自己做示范。
只见阿清先是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眉目流转,原本干净的目光里忽而多了方伊池从未见过的风情,然而仅仅是一瞬,灵动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风情连带着眼尾的细纹就都远去了。
“学会了吗?”
方伊池迟疑地点头。
“做个给我瞧瞧。”阿清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方伊池赶忙闭上眼睛。
其实他没有完全学会,只凭着感觉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想着抛却身为男人的尊严,委身于人。
那一刹那他心底迸发了滚烫的情绪,屈辱又痛快,仿佛挣脱了束缚。
方伊池来不及回味这份突如其来的欲·望,他的眼皮缓缓掀开,含羞带怯地望着阿清,眼尾的红色胭脂被眸底翻滚的欲望浸染,湿漉漉地趴在雪白的皮肤上。
这一眼连阿清都惊着了,他猛地翻身爬起,攥着方伊池的手腕,厉声逼问:“你和别人睡过?”
方伊池大吃一惊,同时觉得受到了侮辱:“你胡说什么?”
“真的没有?”
“没有!”
阿清盯着他看了会儿,陡然卸了劲儿,跟没骨头似的倒回去:“甭往心里去,我就是怕你被经理骗去陪客人。”
“不过我在饭店里还真没遇上过像你这么……这么骚的雏呢。”
方伊池这时候才知道是刚刚自己抛的媚眼引起了阿清的误会,忙解释:“我是第一次抛媚眼。”
“行行行。”阿清小声笑,“我刚刚的话说错了,不用三天,你只要这么望客人一眼,一天就能火遍北平城。”
“真的?”这回轮到方伊池追问了。
“真的,男人就喜欢你这样的。”阿清笃定道,“柔弱又风情,最能激起他们的保护欲。”
回忆戛然而止,方伊池的思绪重新回到贺六爷身上。
贺作舟还在等他的回答。
方伊池偏不回答,只扭头,回味着阿清说过的话,嗔怪又娇羞地望了贺作舟一眼。
这一眼却有七分真在里面。
他和六爷是领了证的,如今忽然多出个通房丫头,就算只是丫头一厢情愿,他心里也不会多舒服。
凤凰的梧桐枝儿,谁也不许抢!
而贺作舟的心一下子被这一眼看酥了,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觉得自家太太撩人又欠家法伺候,哪儿哪儿都欠调教,下回再这么看人,就该被****欺负得梨花带雨,爬不起来才好。
于是贺六爷嘴上没了个把门的:“想被我干?”
方伊池眉眼间的风情瞬间被恼怒取代。
贺作舟清醒几分,马后炮般补救:“小凤凰,那时候我还小,我爹新娶的姨太太安了几个人在我身边,说是做通房丫头,我哪个都没搭理,安排她们在跨院住了几天,就都送回去了。”
方伊池抿唇细细地听,微皱的眉随着贺作舟的话渐渐松开,眼里也有了笑意。
贺作舟把脸贴在他的后脖颈子旁,叹了口气:“你爷们儿就你一个人。”
“可我听说贺老爷子曾经给你物色过傅家的小姐呢。”
“他啊。”贺作舟没好气地啃了一口小凤凰白白嫩嫩的耳垂,知道今儿不把事情解释完,绝对没法子施行家法,便耐下性子道,“全北平城的大户人家,他都考虑过。”
挺糟心一事儿被贺作舟这么一说,平白多了几分好笑,方伊池不好绷着脸,语气也软下来:“那可真是不得了。”
“跟玩儿似的。”贺作舟冷哼,“他惦记着的不是我的婚事,而是我的婚事能不能让贺家在北平城的根基更稳固。”
“……就像他娶的姨太太,哪个不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儿?”贺作舟谈起贺老爷子,满是疏离与淡漠,“他娶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族。”
“他靠着我们小辈的婚姻,让贺家长长久久地掌控着北平的一切。”
“贺家这些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这会儿方伊池早忘了撒娇,单是心疼贺作舟。
原来他家先生在娶他之前,也有那么多的不得已。
“所以你也甭太吃醋。”贺作舟接过方伊池手里的碗,一口喝干了冷掉的汤,“要是真把老爷子盘算过的姑娘都醋上一遍啊,可以直接去后面当腌酸菜的酱缸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