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福(1/2)
马蹄扬起的灰尘缓缓飘散在冷风里。
贺作舟嗤笑了一声,扣在枪栓上的手指不耐烦地动了动。
“六……贺六爷……”方正北吓丢了魂,手里的酒壶啪嗒一声跌碎在地上。
贺作舟从鼻子里挤出声冷哼,暂时放过他,目光迫不及待地落在方伊池身上。
方伊池刚揉完眼睛,眼尾猩红,像是垂了泪,瞧得贺作舟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不过几日的工夫,他的脸就瘦了一圈,连下巴都尖了,贺六爷握着枪的手发起抖。
他看不得小凤凰吃苦。
人方伊池跟了他,就该天天过好日子!
而方伊池揉完眼睛,眼前先是浮现出一片晃动的光影,他呆呆地望向马背上的男人,模模糊糊觉得撞进了汹涌的波涛。
贺作舟心一软:嗐,这凤凰看傻了!
于是贺六爷骂了一路的嘴到了方伊池面前,憋出来的全是好话:“嘛呢?快到你爷们儿这来。”
方伊池如在云端,恍恍惚惚地往前蹭了两步,被马喷了一脸热气,终是如梦初醒。他眼底沉寂许久的光瞬间被点亮,攥着酒杯蹿到马下,不等贺作舟伸手,就激动得蹦起来,吊在马背上,费力地往上蹬腿。
“小祖宗!”贺作舟差点被方伊池吓死,连忙伸长了胳膊把他捞进怀里,“真他妈有能耐!”
“骑过马吗你,没骑过你瞎蹦什么?”
乍一重逢,又是好一顿骂。
方伊池将脸埋进贺作舟的颈窝里,温温热热一片,就像是他的心,满满当当全是爱意,被骂了也不难过,反倒收紧了环在贺六爷腰间的手,撒起娇:“我骑过。”
“净瞎扯。你梦里骑过?”
“不是梦里。”方伊池耳朵红得滴血,呢喃,“在……在先生腰上骑过。”
“……”贺作舟默了半晌,咬牙把身体里的热意压下去,抬手给了他屁股一巴掌,“小挨刀的,你给我等着,今晚我就把你的屁·股·操·开花。”
打完又慌张地收手,扭头去找严仁渐。
坏了,小凤凰肚子里有孩子,这一巴掌打得会不会太重了?
方伊池哪里知道贺作舟的担忧,他还巴不得先生再打几巴掌呢。分别了这么些时日,他什么都想,就连那累死人的家法都想。
他将脸再次埋进贺六爷的颈窝。
可能赶得太急,方伊池在贺作舟的肩头闻到了北平的风雪的气息。
干涩又冷硬,却成了他多日来唯一体味到的暖意。
方伊池揪着贺六爷的衣领,抽抽噎噎地问:“您的嗓子怎么劈了?”
涌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贺作舟咽了回去,因为他瞧见了方伊池发红的眼眶。
那一瞬间六爷想说的话多了去了。
——我来逮你这只吃饱了撑的的凤凰。
——你特么肚子里有我的种了。
——方伊池你消停一两天不成吗?
…………
然而话到嘴边,就剩寥寥数字:“想你想的。”
方伊池仰起头,像猫似的,颤颤巍巍地凑到贺作舟的颈侧,羞涩又含蓄地亲了亲。
那触感不比雪花融化来得鲜明,贺作舟却觉得有子弹穿过胸膛,整个胸腔都在震颤。
方伊池的嘴唇嚅动了几下,贺作舟几乎已经听见他说“喜欢”、说“爱”、说“思念”、说“离不开”,可当小凤凰真的开口时,说的只是:“先生,我好困。”
贺作舟磨着后槽牙,把肩头的披风扯下来裹在方伊池身上:“睡吧,有你爷们儿在,天塌下来也不怕。”
方伊池当真困。自从离开北平城为六爷抢钱,他就没睡过安稳觉,如今好不容易抱住自个儿的梧桐枝,前些时日的困顿就死灰复燃似的全来了。
“先生怎么来了?”不过方伊池还记得正事。
连进方家都能气定神闲的小凤凰忽然慌了,他费劲儿地从怀里掏出信封,怕皱,还用手扯了扯,再巴巴地塞进贺作舟的手里:“先生,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钱,你拿去用,不够……不够的话……”
方伊池犯愁地拧眉,余光扫到跪在地上的方正北,豁然开朗:“不够,我就再上方家给您抢!”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贺作舟差点又一口气没提上来,活生生给小凤凰气死。
可不得了,小凤凰翅膀硬了,还敢怀着孩子去抢钱呢!
贺作舟又气又急,捏着方伊池的耳朵边,舍不得使劲儿,就自己往前凑:“小祖宗哎,甭扯了,你肚子……”
话音未落,汽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先生?”方伊池没听见后半句话,好奇地抬头。
贺作舟皱眉往远处看了两眼,将他按进怀里:“罢了,等会儿再和你算账。”
方伊池闷闷地应了,蜷缩在先生怀里激动了会儿就撑不住睡了。
贺作舟等他的呼吸平稳了,才将黏在小凤凰身上的目光暂时投向道路的尽头。
尘土飞扬,贺六爷的眼底闪过晦暗的光,警卫队已经自发地排列在他的身后,静默如同雕像。
只有严仁渐背着个药箱,蹲在地上蹙眉闻方正北摔碎的酒壶,片刻后神情一凝,不顾贺作舟扫过来的冰冷目光,抓住方伊池的手腕子急切地诊脉。
方伊池在睡梦中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嗅嗅贺作舟的脖子,没醒过来。
“嘛呢?”贺作舟不满地按住小凤凰的手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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