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1/2)
第五十五章、
逼仄的房间,斑驳的墙壁,脱漆的地板,反着潮气的单人床,加上个疑似患有精神分裂症的男人。生命最后的时刻如果定格在由这些要素组成的画面当中,那我多少还是心有不甘。虽说没奢望过死后能光荣地躺进烈士陵园,可我也还没消极到肯放任自己登上社会新闻版块的程度。
换了前两年,我裹着光鲜的人皮,腔子里却兜着一滩脓水心肺都溃烂难愈那会儿,我要是被人这么阴了搞不好真能顺水推舟,给彼此都节省点时间力气。左右也活腻了,怎么死不是个死,有人推我一把我挺愿意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在我不愿意了。
求生欲望之强烈大大地出乎了我的意料。
扼住苏杰脖颈的手几乎抖得找不准那条神经线,但咽喉毕竟是人体的致命部位,只要捏住了不撒手,要他的命是易如反掌。
我想要他的命。
那截脆弱的颈骨在我掌底格格作响,像被暴雪摧压的枯枝。原本苍白的皮肤也因充血而涨成了紫红色。那个人跪在床边地上拼命地挣扎,双手扭扯我的手臂手腕,喉咙与鼻腔里挤出骇人的嘶声,跟屠宰场中的牲畜没有两样。
结束一条生命竟是这么简单。
杀人是这么简单。
我从来都活在条条框框里,被普世价值观与职业操守约束着行止,半步不肯踏偏,不曾退让。哪成想到了生死之际,我为了活命,杀人也在所不惜。
苏杰的双手渐渐脱力,垂向身侧;喉咙深处的嘶声也衰弱到几不可闻。
他不再挣扎了。
据说把人杀死的一瞬间是有快感的,我没感觉到。
我望着天花板,内心十分平静,对于自己的行为毫无愧悔,也没有恐惧。又过了会儿,我一点一点松开手,把人推倒在了地上。苏杰的身体蜷缩着,小幅度地抽搐了几下,接着胸口开始急速起伏,狂咳不止,声响震天动地。
我叹了口气。
我是警察。
我心想,我毕竟是个警察,我还想继续干这行,我没有权利剥夺他人的生命。这不是在玩游戏,这里没有大侠重新来过,没有原地复活的选项,也没有神奶能起死回生。
人只能活一次,再不能重来。
我撑住床沿,使出全身的力气翻下了床,先着地的右手肘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剧痛,这疼痛反而令我清醒不少。我看向身旁那个罪魁祸首,趁他没有完全恢复行动能力,对着他的颈动脉补了一巴掌,以确保他能晕上一会儿。保险起见,我又抽出自己的皮带,把他双手反剪着捆在了背后。
这是当年老程教的。他说抓人时没带拷子怎么办,或者人多拷子不够用怎么办,从自己身上摘!摘皮带,摘领带,甚至鞋带,都能用上!
用上了。
果然对我来说,搞案子、抓坏人、把坏人制伏,这才是最有成就感最有快感的事情。杀人不行,杀人差着点儿意思。
苏杰这行径,要么进精神病院,要么老死在监狱里,用不着再出来危害社会了。他将何去何从,就等待法庭的判决吧。
我的双腿仍旧瘫软得没法着力,只能朝客厅方向艰难地匐匍前进。右臂摔伤的地方迅速肿胀了起来,从疼痛程度来判断怕是骨裂了。钻心的剧痛使我亢奋,使我冷汗直流,也使我抽着气笑出了声来。他妈的,还真是现实版的东郭与狼、吕洞宾与狗、农夫与蛇、郝建与老太太、唐方与狗逼玩意儿。
应了那句糙话:狗不能喂得太饱,人不能对他太好!
我要真折在这我自己都得憋屈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刚蹭到客厅,我落在门口的手机响了。刹那间我仿佛被注射了肾上腺素,状态与几分钟前的半死不活稍作对比足可用回光返照来形容。
我抢到门边,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陆总”二字的时候眼泪差点掉出来。也可能真的掉了出来,因为我的视线变得更加模糊。
我也知道害怕。
我特别害怕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再也看不到他的眼睛。
我拣起手机,转过身背倚着大门,从这角度正好能盯住屋里地上那一堆破布似的人型生物。
电话一接通就听陆绽问:“你出去了?没看见你车。”
我忙打断他:“别问,位置发你。”
我把位置共享给他,借着“肾上腺素”的余威,一口气说道:“13号楼,461房。你冷静点听我说,叫……叫120……报警。我车里剩下半瓶水,我怀疑被掺了‘乙二醇’……”
陆绽骇声问:“你中了毒?!”
我说:“刚发作……大约十分钟……”
他又问:“你旁边有人吗?”
我看一眼那堆“破布”,说:“没有威胁,放心。”
他急道:“等我,等着我!”
我笑了笑:“别急啊……”
他重复道:“你等着我!”
电话挂断了。
从我家到这里不堵车大概需要十分钟,我估摸着,说不定120和110都比陆绽先到。那样也好,在救护车上见他比在这里见的好,我现在这副狼狈样子给他见了我怕他要把屋里那白眼狼打死。
手机还贴在耳边,尽管通话已中断,我仍回答了他:“我等着你。”
五年都等了,还等不了十分钟吗。
胸口似乎愈发憋闷,我深喘了几口气,大约是喘急了,忽然猛咳了几声。我转过身把门锁拧开,肩背用力一撞,门开了,随即我闻见了一股焦味儿。
楼道里有淡淡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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