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2)
第二十四章、
场面尴尬得要人命了,我也难得体验到了一回想要钻地缝儿的感觉。
才坐起来就是一阵头重脚轻的眩晕,我只好撑着额合起眼,再缓一缓。
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面对我身后的人,跟他总共碰了四次面,一次比一次更加不堪,好像老天爷有意在作弄我,强迫我把多年前压在身上的偶像包袱当着这个昔时信徒的面一层层抖落干净。可是抖得狠了,连我用来佯装坚强的那层泥壳子也一并碎了满地。
今后还能拿什么自保呢?
有个声音在身后问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是你说的吗?”
我紧闭着双眼,眼前分明是一团漆黑,却不知为什么,我清晰地看到了一个身影。有个人步履匆匆地自我身旁经过,沿着旋梯,一路跑得打跌,他下到黑暗的最深处,在惶急地寻找着什么,边找边发出喑哑的呼唤。最终他在一片坍塌的木质结构展台的废墟当中停下脚步,双膝点地,小心地伸出了双手。
我听到他用碎得不成样的声音在叫一个人的名字,可是久久没有得到回应。那声音于是变得愈发干涩嘶哑,不禁令人联想到一种会啼至泣血的鸟儿,闻者也伤怀不已。
最后这个被烟火炙烤得狼狈万状的男人逐渐弯下腰去,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压垮了背脊,他前额贴地,在那里悄无声息地饮泣。
我和“他”的时间都静止了,不知道能想什么,还能做什么,脑海里一片空茫,直到一个微小且虚弱的声音响起,把我们同时唤醒。
那个声音说:唐哥……刚才……你说、说……真的吗?
那个男人猛然抬起头来,用难听的声音急促地回应着:是真的,真的!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真的!别离开我……
把心掏给你都可以,别离开我。
……
那个男人是我,是那天晚上的我。
那一晚充斥着血与火,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夜,也是我再也无法从中挣脱的一夜。
那句话的确是我说的。
身后的声音更近了些,他问我:“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当然算,我说话从没有不算数的时候。
可我此刻感到很迷茫。
我给出承诺的对象,是那个跟我有着共同经历、相同记忆的人,不是身旁这个。从他刚才一连串的质问当中不难看出,他仍没有记起我来,只是我令他感到熟悉,仅此而已。
我的承诺还需要兑现吗?
我转过身去看他。
他觉得我熟悉,可时间却已经把他变成了我不熟悉的模样。他不再是我记忆里我梦里那个令我眷念且愧悔着的年轻人了。甚至每见一次,对我而言他就更加陌生一分。
眼前的他使我对过往的一切都产生了怀疑——那个我记忆里纯真青涩的人,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过?还是我精神上确实出了什么问题,过度美化了那段记忆?
我用近五年的时间等回了这个人,可笑的是,我现在竟然不能够确定,他还是不是我想要的。
现实太过讽刺。
我沉默太久,久到令人不耐烦了。
他问我:“你反悔了?”
他神情再度冷下来,仿佛之前的温柔都是假相,或者那温柔根本没出现过,它不过是我梦境的延伸,一场虚妄。
我是真的累,只想沉沉睡过去,谁都别来打搅,最好连梦也别来打搅。我也不想再跟他争辩什么,没有意义。
有一点我不想承认,可不得不承认——对着他这张脸,我没有办法硬下心肠。原本我也不是刻薄的人,偶尔说出两句刻薄话,伤的都是我自己。
还挣扎什么呢,我输了,事实如此,由不得我不认。
我说:“没有,我说话算数。有什么是我能给陆总的,你说,我不想欠着你什么。”
我之前欠了别人一条命,那之后又欠了另一个人一段情,欠债的滋味着实不美。命我没能还上,至于情,现在我也不知道要还给谁,欠债欠成我这样糊涂的也是少见。
陆绽没答我,却问:“你以前叫我什么?”
我看着他:“小陆。”
他眼睫低垂,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我想你叫我名字。”
“……”我点点头,“好,陆绽。”
直呼姓名挺好的,安全距离,大家谁也别套近乎。
他眉心蹙起,似乎对我这叫法仍不满意。已经按照他的意思来了,我也没明白他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他又问:“我们以前好过,是吗?”
我真是太没出息了,听到这话又开始心慌气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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