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糖（一）（2/2）

梦里也是阿白身上的花香。

陌言修循着味道，脚下生风，一下子从眷南王府腾空，飘落在植芜山山腰某处林子里。树叶飒飒抖落，泛着黄边，林中也萧瑟，大约是初秋景象。他听见一阵类似于婴儿啼哭的鸣叫声，这是狐狸特有的声音。

“阿白？”

陌言修还穿着入梦时那件单衣，他也知道自己在做梦，赤着脚仍旧气定神闲往林深处去。

很快见到林中一块空地，陌言修躲在成人男子腰身粗细的树干后，看着空地中心的九尾白狐，它身边还站着一名从容玉立的年轻公子。

白狐可比蠢狐狸阿白大得多了，它蹲坐时身前的公子才到它胸前。那九条尾巴看着让人很有压迫感，此时还带着许多结痂的伤口。

那公子面似好女，背上背着七弦瑶琴，腰间一柄如练长剑。

满天星辰在他面前黯淡无光。

陌言修眯了眯眼。

这年轻公子是楚些。不会是别人了。

“上神缘何落魄至此，连灵体都尽碎了？”楚些思忖着开口，态度很恭敬。

“历劫时遭小人偷袭作乱，灵体被天雷劈碎了。”那狐狸口吐人言，是十分甜美的女声，不过语气愤恨有些煞风景。

楚些微笑：“如今植芜山上竟有仙界的筑灵草，而小妖云游至此，恰好有些修为可以浇灌，果真是因缘际会。”言罢手中金光乍现向天穹抛去一团灵力精粹。那团灵力逐渐上升，越变越大，直至将整座山包裹住，“锵”的一声，像个终于落了地的罩子发出嗡嗡细响，过了好一会才平静。

“你修为不浅，”白狐点头赞许，“假以时日定能在上界占据一席之地。等本座重修灵体回到神境，自会报答你今时的恩情。”

“小妖不敢托大，”楚些不卑不亢，“筑灵草还有十年才能完全长成，食用后需要五年方可完全筑成灵体，期间上神会回归到最脆弱的状态，小妖虽没本事，但上神有需要时会竭力相助。此后十五年会留居宛州，以便策应。”

白狐感叹：“善哉。”

一人一狐点头告别。

楚些踏着一路星辉往宛州城去。白狐抬起尾巴，露出地上一棵发着幽光的雌雄双股草，然后盘卧在旁。

陌言修心如擂鼓，这梦境太过真实，难道十五年前初秋那个星夜果真有过这样一场对话。

有只萤火虫落到他鼻尖，映出他斑驳的神色。

陌言修不知道梦境几时才会结束，他轻叹一声打算先回王府。

谁知白狐的耳尖抖了抖。

“何人在此鬼鬼祟祟？”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

陌言修回头，遥遥与之对望。那对眸子像装了琼浆的冰蓝宝石，一眼望进他心里去。

床帐映入眼帘，陌言修惊坐而起。

月色入户，阿白在他床头睡得正香，枕头被口水打湿大片。好蠢……

陌言修摸摸胸口，发现心脏仍在狂跳。他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正慢慢呷着，忽然发现床边有串泥脚印一直蜿蜒到自己脚下。

他呼吸稍滞，抬起脚。借三寸月光，陌言修从自己脏兮兮的脚底板揭下一片烂树叶子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