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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杳不习惯含着饭菜说话,他努力加快了咀嚼的速度,使劲把嘴里的东西统统咽了下去,他天生喉咙窄,大口吃饭一定会噎住。
燕烨这会儿才看清温杳脸上的红晕,淡色的小雀斑和红晕一起点缀在鼻翼两边,显得又稚气又漂亮。
“好,好,那你吃,不,不够的话,锅里还有!”
该想的不该想的全都涌进了脑子里,燕烨臊眉耷眼的使劲甩了甩头,又暗自掐了自己的大腿。
一时结巴后果就是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燕烨生怕自己唐突犯错,只想着赶紧跟温杳离远一些。
“那我去外,外头了,先生你吃完叫我就成,我来收拾!”
燕烨说完就跟屁股着火似的往外跑,他临关门前瞧见了温杳正满脸困惑的捧着碗筷歪着脑袋看他,小鹿似的眼睛里还带着一点若隐若现的水光。
“你不一起……”
“我有饭!先生你吃你的,我就在外头!”
燕烨抽着眼角落荒而逃,他关上房门之后在廊下蹲着拍了半天胸口,硬是简单粗暴的把心头那点悸动给生生压了下去。
温杳像块璞玉,没什么精美的装饰和耀眼的光滑,但是却意外的耐看,看得越久就越能觉出来他身上特有的温润。
燕烨抓心挠肝的守在温杳身边过了四五天,每天早上都得光着膀子冲一身凉水,好在他是个泽兑,不会对温杳产生控制不住的本能,但他还是满心希望燕崇最好立刻就从前线赶回来,赶紧帮他断了念想。
洛道和巴陵相距不远,负责物资来往的信差已经跟燕烨混得很熟络了,毕竟燕崇时常会托他带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回来,全无战事紧迫的样子。
有时是保平安的信件,有时是巴陵县城里的糕点,有时则是一大捧刚摘下来的油菜花。
外人很难想象一贯肃穆沉稳的燕崇是怎么在战时忙里偷闲去搞这些东西的,尤其是燕烨,每次跟信差交接的时候,他总会生出一种怀疑人生的错觉。
空荡荡的房间里很快就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温杳一个人待在屋里休养也不会觉得烦闷,明黄色的油菜花给整个屋里增了色,燕烨弄了个洗干净的酒坛装上水,这些小花倒也很给面子的多活了几天。
河底圆溜溜的鹅卵石,编出花样的狗尾巴草,还有一只就算翅膀长好了也不愿意飞走的小肥鸟。
当时燕崇是跟他一起离开巴陵县的,受伤的小鸟被托付给了邻家的夫妇俩,燕崇这次重回巴陵估计是顺路去找了一下,结果就被这只愣头愣脑的小东西认了出来。
小鸟褪去细绒窜了个头,乌黑色的羽毛漂亮光滑,就种类来看,它应该是某种矫健孔武的雕鸮,不过估计是农户家的伙食太好,温杳跟它重逢的时候,还以为燕崇送了他一个毛绒绒的球。
半大的小鸟俨然已经记住了救过他的温杳和燕崇,自打被送到温杳这之后,它就成天落在温杳身边歪着脑袋看这看那,一度粘人到连昼伏夜出的天性都有了变化。
只要温杳想出屋活动一会,懒哒哒的小肥鸟就会飞去燕烨头上的白翎里趴窝,等到温杳回屋了,燕烨再把它捧下来放进温杳手心里。
一个出门不用挪窝,一个可以浑水摸鱼碰到温杳的手,一人一鸟就这样达成了共识。
温杳对此一无所知,他呆呼呼的和燕烨相处聊天,萧纵那边被大夫连着灌了几日安神的汤药,短时间之内是肯定醒不过来的。
他一个人安安稳稳的待在内院里调养,就算有燕崇隔三差五寄回来的小玩意,时间一久也会觉得憋闷,好在燕烨每天都来照顾他,空闲时还会坐在门槛上眉飞色舞的给他讲故事。
燕烨是跟燕崇一同长大的,换句话说,他知道燕崇小时候所有丢人的事情。
七八天的时间过去,温杳连燕崇三岁半才开始不尿床这件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燕崇回来那天,正是入冬后第一次回暖的日子。
日头斜下,离内院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燕崇就听到了里头的动静,燕烨咋咋呼呼的声音足够穿透院墙,他神色平静的跟两个抖肩膀忍笑的护卫擦肩而过,额角上静悄悄的绷起了一根青筋。
“先生我和你说,燕崇那会啊本来就快掉牙了,结果他非要去骑那匹马,那纯种马性子烈,他偏不信邪,大马金刀的往上骑,结果那马一脚蹬在他下巴上,他摔了个屁股墩之后还没哭,等牙掉了说话漏风的时候才悄悄抹眼泪。”
燕崇走进院里便一眼看见了屋内的温杳,年轻瘦削的万花先生披着他的外衫坐在榻上,白皙纤瘦的指尖里还捧着一团用来暖手的小肥鸟。
傍晚的阳光映得温杳越发清和温婉,许是因为孕事的缘故,他觉得温杳的五官较他走前又柔和了许多。
燕崇呼吸发滞,这样的温杳让他的心尖化成了一滩水,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只要有温杳在,这个世界都变得不重要了。
“燕崇……”
“我回来了。”
燕崇神情柔和的不像话,他越过张着嘴巴不敢出声的燕烨走进屋内将温杳揽进了怀里,他身上只有些许能让温杳心安的信香,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从战场上下来的血气与凶戾。
不过这份柔情是给温杳一人的,他颔首往温杳发顶上落了一个轻到不能更轻的吻,顺便又抬起脚来,准确无误的把试图逃窜的燕烨踹了个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