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2/2)
郑飞鸾这辈子就没哄过人,娴熟的谈判伎俩派不上用场,此刻赶鸭子上架,不得不拉扯着一张生来严肃的面孔,学着说一些滑稽的甜言蜜语。
“何岸,你笑一笑,嗯?还记得在我身边的时候,你是怎么笑的吗?”他说,“你大半夜怕我冷,一边跺脚一边给我炖汤。我那时候脑子木,端着汤都不知道喝,是你手把手地教我握勺子。我喝一口,你就笑一下,还记不记得?”
他牵起何岸冰凉的手,捂进了自己火热的掌心:“何岸,你看,从前的事我都记起来了,你想要的,我现在也能给你了。我们今天就回家,带着铃兰,晚上去一趟山里的宅子,和我家里人吃顿饭。我爸一直记挂着铃兰,想抱抱他的小孙女。等过几天,我就安排一场正式的婚礼,在锦源双子塔,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以后你要是想念书,就继续去渊大念书,想做别的,我也都随你。”
他低下头,吻了吻何岸的指尖:“开心吗?对我笑一笑?”
何岸却触了电似的,飞快抽回了手,怕他再来捉,还藏进了衣服的浅褶子里:“我不回去。”
“为什么?”
“我想留在这儿。”
郑飞鸾蹙眉问:“这儿有什么好?”
他住久了霓虹贯夜的大城市,习惯了快节奏与高效率带来的充实感,而这南方小镇养了太多疏懒的人。
泡茶、调香、绣染、细磨手艺活……这些事情,短如十天半月还能算作一项消遣,长达一年两年,无异于虚度光阴。
他实在理解不了落昙镇的吸引力。
突然间,郑飞鸾神色遽变:“是因为戴逍?”
你想和他在一起?
何岸张了张口,想否认,可不知怎么心意一转,把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郑飞鸾以为他是默认的意思,当场急了,按着他瘦薄的肩膀,低声吼道:“何岸,你爱的人是我!四年前你还在渊大读书的时候,爱的人就已经是我了!何岸,你别犯糊涂,你记清楚,你这儿——”
他一戳何岸的心口:“这儿装的只有我!”
字字愠怒,掷地有声。
何岸“噗哧”一声低头笑了,笑过以后抬起头,轻轻淡淡地问他:“一辈子又不是只能爱一个人,以前爱你,现在爱他……不可以吗?”
“但你在骗我。”
郑飞鸾逼近他,直勾勾望着,似海深情中多了几许不甘的狠意:“那个戴逍,他根本连标记都没有给你。”
措手不及间,他只觉得鼻子一痛,同时嘴唇被什么撞了一下,软软的,带着清苦的茶香,紧接着有一股热气缓缓吹来,扑到了他脸上。
郑飞鸾愣在那里,许久才反应过来——何岸在吻他。
奶茶铺的一帘绿萝后边,无人看见的角落里,何岸在吻他。突如其来的亲昵,质感却没有变,一如曾经那些抚慰过他的夜晚。
Omega的唇瓣有一点儿凉,不过仍然是柔软的。
郑飞鸾被零星的铃兰香诱惑了,顾不得心里还有疑惑,顾不得多问一声为什么,迅速沉湎其中,反客为主,伸手揽住何岸的腰与颈,把舌头探进去,勾住了激烈含吮,发出粘腻而**的声响。
心脏跳得很快,嘭咚嘭咚,犹如一串越敲越急惶的鼓点。
他喜悦得止不住颤抖。
认真说来,何岸与他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能有什么隔夜仇呢?
又有什么夫妻宿怨,不能在缠绵的亲吻里一笔勾销?
等终于吻得满足了,郑飞鸾长舒一口气,用充满爱意的目光看向了何岸。但是,当他看清何岸的眼神的一刹那,仿佛一盆冰水当头淋下,彻骨奇寒。
何岸根本就没有动情。
那双眸子不见一丝星火,生得有多漂亮,就有多死寂。
郑飞鸾怔了很久,才读懂了这一种令人绝望的死寂——它不像一截受潮的木头,今天引不燃,等明天烘干了,总有机会能引燃。它更像一拢早已燃尽的炭灰,烧过了,吹散了,就再也没有复燃的可能性。
何岸握住他的手指,轻轻拉过来,覆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微凉的皮肤之下,脉搏正一跳一跳平稳地搏动着,单调,枯燥,按部就班,全然不见被爱情唤醒的生机。
怎么回事?
那样热烈的亲吻,就算是两个陌生人也应该——
“你以前教过我,信息素是不会说谎的,心跳也是不会说谎的,所以……”何岸顿了顿,嗓音格外温软,有着不合时宜的柔情,“所以你看,我是真的不爱你了。”
“何岸……”
郑飞鸾一瞬脸色煞白。
他动了动嘴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
去年秋天,在那家咖啡厅里,他用自己的心率一票否决了何岸的爱情。
如今场景没变,人换了位置。当何岸把一切都原样奉还的时候,他终于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那一天,何岸尝到的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