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傅缱容（一）“杀谁？”……（1/2）

昏暗的书阁里有两个人。两个困兽般的人。

“刺史如若不死，你我皆要人头落地！”

战战兢兢的几道目光交汇在一起，在逢魔之时的傍晚如两头急欲求生的恶狼，露出不惜一切的凶光。

“大人，大人！下官已想到一万全之策！”

不远处炸起一道闷雷，大雨将倾，整个天地昏暗无光。

“何策？”上首的人急急问道，跪在地上的那人得到都督此话，眉目一凛，略略回头低喝：“带上来！”

紧紧合着的房门霎时被从外凌厉掀开，两个膀大腰圆的护卫手里提着一个不大的东西几步跨了进屋。

“这……”待到坐着的人看清，一碗茶盏猛然被掷得四分五裂，碎瓷声如惊雷，在这间不可告人的密室内平地炸起，地上四溅的茶水甚至飞到了跪着的那人脸上。

“废物！！我难道没和你说清？！明日那刺史便要上奏捅出你我通敌之事，如若刺史今日不死，便是你我明日死！”

被像垃圾丢在地上的那团东西浑身裹着肮脏的破布，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露出了一双眼睛。

“大人且听我说……”下首跪着的人一身校尉武服，却抱着拳在地上急急膝行了几步，膝盖落在碎瓷上，拖出了几行血。

那东西瞬间转眼去看地上的血迹，眼睛亮了起来。

“你还有何好说！？我教你去寻个杀手来，你就寻了这么个小孩？？我可是几番告诉过你，那刺史家中几代皆师从仙门，绝非寻常人等杀得了的！这些话你可是都喂了狗了！！”

“大人！！大人！！”那人几步爬至坐着的人膝前，紧紧抱住他的腿，“大人稍安！大人稍安！！”

看上去就像一条狗般。那东西露出一双极亮的眸子微微一弯。两人陡然在闷热的室内听到一声笑声，俱是齐齐一惊，背后唰地升起了奇怪的寒意，同时看向了那个坐在地上的孩子。

一时室内静如死水。那孩子看到他们都看向了自己，便坐直了些，露出了脸，一双眼睛带着春水般的清澈，话音却极为平静无澜——“杀谁？”

那话音脆而轻，吐字清晰，宛如冰裂，语调又甚为柔婉，仅凭两字便能听出不俗之色，不用想，肯定是哪家贵族衰败后沦落在外的血脉。

自从各国连年征战不休，这样国破家亡，靠着仆奴拼死送出来而侥幸活着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

却都只是苟延残喘地活着而已。

几圈破布外漏出的小脸实打实就是副睡于街头，与狗抢食的肮脏模样。光着一双脚，手上都是冻疮，浑身新伤旧伤重重叠叠，露在破布外的，竟是一块好皮都没有。

天潢贵胄沦落至此，也不知是不是死了更干净些。

可是就算是被裹在层层烂泥与血污之下，还是能看出那孩子面相与骨骼皆带着幽兰之貌。上首都督模样坐着的人更是越发震惊了些，他本以为风斐这个废物最起码会找个江湖上有名的杀手来，再不济是哪个身手不错的侍卫，没想到他竟然找了个小孩不说！还是个女娃子！！

“寻个孩子去行刺，简直笑话！！”那都督气急，起身便要寻剑亲手劈了身前跪着的废物。也省的明日死于他人之手，自寻了断还能留个全尸！

“大人也知那左刺史寻常人等皆近不得其身。”风斐怎么说也穿着校尉的武袍，迎着刀光牢牢跪着，见劈来的刀顿了一顿，知道活命的机会不会有第二次，跟着抢白道：“唯有小孩，才能让其放下防备。”

尹公昂犹疑不定，举着刀，目露寒光，“你又如何保证她能杀得了那姓左的？”

地上跪着的那人摇摇晃晃地站起，附在执刀的男人耳边低低说了几句。那都督目光陡然一变，闪电般去看地上坐着的孩子。

他眼神几番变换，竟是与之前的愤怒截然不同的震惊与不可置信，“你说的可是真的？”

“下官所说，句句属实。”

两人避开了那孩子，转到了后间低低交谈道，“左刺史在查大人，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如若他被杀，大人也逃不了干系。但是这个孩子，即便她失败了，世人皆会以为这是前朝旧怨，查不到我们身上。但若换了别人，刺杀失败不说，左狗弹劾之事更是再难扳回。”

风斐跪得满膝是血，双手却紧紧抱着拳，低低伏着身子，低而缓地说道：“下官愿赌这一次。”

外面的天色越发阴沉，连带着屋内的光线也更晦暗了几分。

高粱深屋下的阴影里，尹都督面色深沉，左手下意识地转动手上扳指，隔着纱制的屏风，视线落在了那个骨瘦如柴的孩子身上，“她真的是……？”

“定不会错。”风校尉的视线从交叠拱于身前的手背上抬起半寸，两点眸光宛如毒箭。

“可还有别人……知道她的来历？”

“等行刺之后，下官便把她的身世抖出去，到时候不管结果如何，绝不会扯到大人身上。”

“很好。”那都督面沉如水，背着双手，居高临下地盯着屏风后的孩子看，不知是如何，那孩子视线一转，竟然隔着屏风与他对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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