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1/2)
“蓁蓁大了。”朱进德提了这么一句。
杨老汉抽水烟的动作停下来,“是大了。”
“山里头的人浅陋,像蓁蓁这样的聪明灵秀,更是少见。”
“进德侄儿,别说这些弯弯绕绕的话了,你想给俺蓁蓁提亲?”
朱进德因为风吹日晒而沟壑纵生的脸上有了笑容,“大伯,俺家人杰也不小了,在学堂里学了八年书,你看看他样子,跟蓁蓁配不配?”
杨老汉摘下水烟头,磕打了两下,“我还没打算到这些呢,蓁蓁先读书等学有所成再说吧。”
“吆喝喝!难道还想让蓁蓁读个女状元不得?蓁蓁不小了,十五有半,我知道蓁蓁以后是要当四面名扬的女先生的料儿,可是也不能不谈婚嫁,一辈子都独另个人吧。”
“朱侄儿,你让我再想想,这事不急。”
朱进德还想再说什么,杨老汉已经起座去添烟草了。
另一面,杨蓁拿着毛笔,蘸了红鲜鲜的朱砂在账本上勾画,翻到一页,“这黄芪怎么涨了价钱?去年二十麻子一两,现在五十麻。”
“这是西黄芪,上年收的是咱们这里的黄芪,自然是要贵一点。”
杨蓁点点头。朱人杰问,“钢笔怎么样?”
“很好。”
“用的惯吗?”
“多写写都一样。”
“那——你给我写几个字吧?”
杨蓁抬头,朱人杰水晶眼镜下的白脸有点红,“蓁蓁,你字好,帮我抄一副字可好?”
“好,你要什么字?”
“遗山先生的《摸鱼儿》。”
杨蓁鼓起眼睛,心里道好家伙,于是铺展纸张,写下“问世间情为何物”,杨蓁随口问,“人杰哥,你这是给谁?”
朱人杰瞅着杨蓁认真样子,心中不得不万般情丝,他头一次握住了杨蓁的手,太过突然杨蓁都忘了甩开。
“蓁蓁,我想给你。”
杨蓁握着钢笔的手抖了一下,一条显眼的划痕就横贯了黄麻纸。
窗外,赵相劈柴的声音不轻不重地传到杨蓁耳中。
“赵相!”一声清脆又突兀的声音。
牛娃放下斧头,匆匆地奔到西厢房,杨蓁道,“我口渴,你去厨房给我拎点茶水,快去。”
牛娃不知所以,他到厨房,杨白氏正在做饭想招待这两位来客,杨白氏看见他,“牛娃子,咋了慌慌张张。”
“蓁蓁让我给她拎点茶水。”
“这不就是,去吧。”
等他把白瓷茶壶放到方桌上,立即觉到了不对劲,朱人杰在边上一动不动,连话都不说,杨蓁低着脑袋冲他眨眼。
“杨蓁蓁,你娘喊你去厨房。”
果然杨蓁就甜甜的笑了,她抬头对朱人杰说,“那我去了。”
牛娃跟杨蓁一同出来,杨蓁呼了一口气,拍拍他不住口地说,“好兄弟,好兄弟。”
说着就径自去了厨房,等到一家人招待朱氏父子的时候才出来露面。
窑洞的炕桌上盛了四五样菜,一盘干蘑菇,一盘炒鸡蛋,一盘猪头肉,一盘莴笋鸡,杨老汉和朱进德分坐在两边,杨老汉取出窖藏的高粱酒,两人你一盅我一盅地品饮,朱人杰也上了席,面对杨老汉推过来的杯盏,却连连摆手,“大伯,我一口酒也喝不了哇。”
杨老汉不是馋酒的人,但是朱人杰毕竟是后辈,酒席上拒绝老者的杯盏,让他心里头不大愉快。他收回了酒,面上并不露出苛责怪罪,而是亲切地问朱人杰,“娃儿,咋的回事?”
朱人杰白净面孔上有点红,“我一口酒也喝不下去,一喝喉咙就发呛发堵,浑身难受。”
“大小,你就跟你大伯干一个怎么了?说这说那的。”朱进德有了醉意,他对儿子的表现不满。
朱人杰尴尬地拿起杯盏,杨老汉一把夺过放下,对朱进德说,“既然侄儿喝不了,就别喝了,我来干了这个。”
朱进德眼睛里已有了醉酒的迷离,他半阖着一双眼白发黄的老眼,当着杨家人的面训斥自己的儿子,“大小,你什么意思?敢不接你杨大伯的酒?连个酒都不会喝还能干啥?我看你除了背书啥也不占了,后天跟我上山采药去,磨磨你这个娘娘性就知道怎喝酒了。”
杨白氏和杨蓁在一边劝朱进德,杨蓁道,“三叔,你喝醉了。”
朱进德瞅清了是杨蓁,脸上的皱纹就堆起来,“蓁蓁,你是个好丫头,好闺女。”
杨蓁心里却思想着采药,她问,“三叔,后天采药,我能跟着去看看吗?”
朱进德一双浊眼眯缝起来嘿嘿笑了,“当然能,蓁蓁闺女来吧,你三叔我欢迎还来不及呢。”
杨白氏拧了一下杨蓁,小声训,“你尽给你三叔添乱。”
她做出了小声训的架势,但是说的话一桌人都听见了,这是样子话,就是为了让朱进德听到。
“不乱不乱”,朱进德看了看他大小子,又看了看杨蓁,喝了一盅酒,“正好也学点知识,别跟大小一样闷在学堂里都不知咋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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