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自相残杀（1/2）
李昭在藏书阁的废墟里蹲了整整两个时辰。春寒料峭，他裹紧身上不合时宜的粗布短打，指尖抚过断裂的榫卯结构。那些暗红色的檀木碎屑里，藏着极不自然的凿痕。
\"李捕快还在较劲呢？\"同僚老张往嘴里扔了颗炒黄豆，\"这不明摆着是年久失修...\"
\"十三排六列。\"李昭突然出声，沾着木屑的手指在青砖地面划出立体结构图，\"这排书架采用斗拱承重，就算抽掉三层隔板，也不可能...\"他突然噤声，目光凝在墙角一抹银光上——那是半根三寸长的银针，针尾雕着莲花纹。
戌时三刻的太平坊飘着细雨，李昭蹲在武师张猛暴毙的演武堂。雨水顺着瓦当滴在青石板上，他忽然想起现代实验室里的ph试纸。这个念头让他喉头发紧，手指却已本能地摸向死者后颈。
\"果然。\"他对着烛光眯起眼，发丝般细小的针孔在麦色皮肤上若隐若现。血腥气里混着若有若无的檀香，与藏书阁如出一辙。
苏半夏掀开验尸布时，李昭正盯着她腰间晃动的药囊。少女葱白的手指捏着银刀，刀刃却在中途顿住：\"这具尸首，我要单独验。\"
烛火忽然爆了个灯花。李昭看着女医师突然紧绷的肩线，想起她今晨在药铺抓药时，对着某个装天南星的抽屉发怔的模样。药柜最上层，青铜香炉正吐出袅袅青烟。
\"离魂散。\"苏半夏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雪花落在刀刃上，\"《毒经》第七卷记载，滇南有种蘑菇晒干研粉，混入曼陀罗汁液，可致幻三日。\"
暗巷里的追逐来得猝不及防。李昭的后背撞在潮湿的砖墙上，眼前寒光闪过。蒙面人手腕翻转间，他瞥见对方虎口处新月状疤痕——正是三日前在茶摊给他续水的店小二。
\"小心！\"周衍的剑锋擦着李昭耳畔掠过，却在刺入刺客心口前诡异地偏了三分。大理寺少卿的官服下摆沾着泥点，李昭却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沉水香，与死者身上的檀香微妙地共鸣。
子时的更鼓惊飞栖鸦。李昭摊开染血的衣角，上面用朱砂画着残缺的八卦图。窗棂突然作响，他转身正对上苏半夏苍白的脸：\"陆记药铺后院的井里...有具穿着官靴的尸首。\"
水井轱辘发出年久失修的呻吟，麻绳在月光下绷成笔直的线。李昭盯着逐渐升出水面的青灰色面孔，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刺痛——那张泡胀的脸，竟与昨日在茶楼遇见的说书人有七分相似。
\"礼部员外郎。\"苏半夏突然抓住李昭的手腕，指尖冷得像井水，\"三日前早朝称病告假。\"女医师的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狰狞的烫伤疤痕，形似半枚铜钱。
尸体腰间的鱼符在月光下泛着幽蓝，李昭用衣摆擦去苔藓时，玉佩突然变得滚烫。阴阳鱼在他掌心缓缓转动，斑驳血渍竟在玉石表面勾勒出星宿图样。危月燕的位置，赫然对应着尸体腰间鱼符的缺口。
更声在巷口突兀地断了。周衍提着灯笼出现时，苏半夏正用银针挑开尸体的牙关。\"少卿大人来得好快。\"李昭状似无意地挡住井沿，靴尖却将某样东西踢进阴影——半截沾着朱砂的桃木签，刻着\"癸未年霜降\"。
\"城南又有命案。\"周衍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火光舔过他腰间新换的蟠龙玉佩，\"醉仙楼歌姬用琴弦绞死了自己的恩客。\"他说话时，李昭注意到对方左手始终按在剑鞘某处凸起，那形状像极了影阁刺客佩戴的青铜面具。
验尸房弥漫着苦艾燃烧的气味。李昭用自制的竹镊子夹起尸体指甲里的碎屑，突然听见身后木架传来细微的喀嗒声。转身时，苏半夏正在整理药箱，可那方暗格里的《毒经》分明比晨间多出三页褶皱。
\"曼陀罗汁液遇明矾会变蓝。\"李昭突然开口，看着女医师猛然僵直的背影，\"今早你在陆记药铺取的药材里，恰好少了三钱明矾。\"
梆子声穿透雨幕，李昭跟着玉佩的灼热指引拐进死胡同。墙头跃下的黑衣人虎口带疤，剑锋却在中途转向自己咽喉。千钧一发之际，青铜面具从刺客怀里滑落，内侧赫然刻着与周衍玉佩相同的蟠龙纹。
尸体在雨中诡异地抽搐，李昭掰开他紧握的右手——半枚带血的铜钱，边缘锯齿与苏半夏腕间伤疤完美契合。
皇宫方向突然传来钟鸣，玉佩上的星图开始疯狂旋转。李昭抬头望见观星台顶的琉璃瓦反射出妖异紫光，那轮廓竟与现代刑侦局的玻璃大厦在暴雨中的倒影重合。
瓦当上的积雨滴落玉佩，血丝般的纹路突然组成四个篆字：魂归故里。
李昭的靴底碾过青砖缝里的血痂，观星台的汉白玉台阶在雨中泛着鳞片般的幽光。他握紧发烫的玉佩，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机括转动的咔哒声——周衍的剑鞘正渗出暗红液体，顺着蟠龙纹路滴落，在积水里绽开妖异的蓝花。
\"李大人的刑侦手段，倒与十五年前玄机门的机关术颇有相通之处。\"周衍的食指摩挲着剑柄镶嵌的陨铁，月光照亮他脖颈处逐渐浮现的刺青，那是二十八宿中的危月燕。
苏半夏突然从琉璃飞檐上跃下，银针带着药香刺入周衍曲池穴。女医师的素色襦裙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小腿上密密麻麻的铜钱烙印，每道疤痕中央都刻着微小的\"玄\"字。
\"快走！\"她将《毒经》残页塞进李昭怀中，泛黄的纸页上赫然画着玉佩星图，\"地宫祭坛需要活人血...\"话音未落，三支淬毒的袖箭已钉入她肩胛，箭尾红缨在雨中炸开成彼岸花的形状。
李昭撞开蟠龙柱的瞬间，玉佩突然迸发出刺目白光。时空在此时撕裂，他看见现代解剖室的无影灯与古代长明灯重叠，周衍的脸在光影交错间变成陆文渊的模样。观星台地砖缝隙渗出黑水，倒映出十五年前的冲天火光——戴着青铜面具的杀手们正将襁褓中的婴孩抛入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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