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回观（2/2）

信纸是从报纸上撕下的边角，师父的瘦金体爬满广告缝隙。

十二：

吾已出门云游，汝辈师兄师姐也下山历练，各自寻得机缘。

三洞法脉今传汝，天师剑重三斤七两，道袍左襟内藏避尘符，右衽夹层有止血散。厨房梁上第三瓦存了些钱财，够修西厢房漏雨处。

你于异界冒险之事，我已听雷丁有所耳闻。

我知你遇见磨难，恰巧如今时机已成，我将此袍与剑传承于你，顺应内心，替天行道便是。

后半截被水渍晕开，看不清字，但以他师傅的尿性，多半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煜一愣了一下。

还是被发现了吗...

少年抖开道袍，果然在左襟摸到硬物——不是符咒，而是颗黏着糖纸的水果硬糖，荔枝味的，糖纸印着2008年生产的字样。

三清观规模不小，建筑齐全，丹房弥漫着刺鼻的硝石味。

大师兄的紫金丹炉倾倒在地，炉底压着半页焦黄的《抱朴子》，批注栏画满歪扭小人：持剑的、捏诀的、还有只王八驮着八卦——是九师妹的杰作。

林煜一踢了踢丹炉，炉灰里滚出枚铜八卦，震位嵌着的翡翠松了，正是他当年被罚跪时抠坏的。

“哗啦啦——”

冬天的雨说不定就来了。

他抱着道袍往厢房跑，跨过门槛时被什么东西绊了个趔趄，连忙滚翻卸力，起身后见是二师兄的藤编剑匣，里头塞着件织了一半的毛裤，竹针上还缠着灰线——线头连着窗边纺车，积灰的纱锭凝着坨暗红，凑近闻是朱砂混着鸡血。

“都走了，就让我一个人守观么？”

林煜一不解，只是紧了紧衣裳，钻进了师傅的房间里。

山上虽说避世，但设备也算齐全。

空调，无线网，冰箱等应有尽有，林煜一倒也能对付着过夜。

夜半风急，道袍在梁上晃成仙影，少年蜷在师父的硬板床上，数着瓦缝漏进的雨滴。天师剑在枕边嗡鸣。

“可是，为什么那老头要将这衣服给我？”

林煜一翻来覆去想不出来个结果，“我明明是辈分里最小的...”

他是最小的那个，但他是最有天赋，最努力的那个。

信纸在掌心攥出油印，他忽然嗅到极淡的檀香。凑近灯下细看，纸背用隐形朱砂写着《度人经》：“善恶同根，祸福相依”。窗外的老柏被风撕扯，枝桠在窗纸上投出敕令符般的乱影。

“睡不着。”

卯时，迷迷糊糊的他在角落发现未燃尽的纸灰。拨开灰烬，半角青莲纹路昭示这是《天师府秘箓》残页，焦糊处还能辨出“血脉承负”四字。铁钎突然烫手——原来灰烬余温尚存，师父或许今晨才离去。

少年又刷了刷音符，之前在空余时间给玛拉妮几人拍了点照发了上去，也算是应付一下粉丝们。

雨停了，山雾漫进道观，刺眼的阳光钻过树叶。林煜一望着那件紫色的道袍，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将其收在了手机背包里。

林煜一不认为自己目前能够继承师傅的衣钵，他还是太年轻了，等他正式换上紫袍的时候，或许还尚未到来。

“老东西，突然将这衣服留给我，自己跑到外面，真不知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剑出鞘的刹那，西厢房传来瓦片碎裂声——是几只总抓老鼠的狸猫们，正蹲在断椽上歪头看他。

许多年过去了，这群猫也换了一辈，如今的使命，也传承到了这群年轻小猫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