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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年4月20日 广东省第一看守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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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身着中山装和老式布鞋的老人走了进来。他中等身材,理着军人般的小平头,头发像是一根根立着,发色斑驳,脸部线条硬朗,紧紧抿着嘴,只是看上去神色激动。

陈振忠笑着点点头,算是跟来人打过了招呼,又用胳膊肘碰了碰左手边的书记员,便与书记员一同离开,关上门,与方梅一道从审讯室门上的观察孔,留意屋里的动静。

老人深吸了口气,慢慢走到田佩瑜身后,将右手轻轻放在田佩瑜的左肩上。

田佩瑜抬起头侧过脸,立刻呆住了。他睁大双眼,双脚不由自主地想站起,嘴唇哆嗦起来。

“小瑜!”

“爸……爸!这怎么……您不是……”

田逸伯面对着田佩瑜缓缓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住地说:

“是我,是我……是我!”

在极短的时间里,田佩瑜的脸色由震惊转而迷惑,由迷惑转而激动,由激动最终热泪盈眶,他心中长期郁结的块垒开始四分五裂。

“您……到哪里去了?您这是……从哪儿来?”

他用锁在审讯椅上的两只手一把抓住田逸伯双袖,仿佛生怕父亲又要消失一样,身形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小瑜,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啦!”田逸伯泪流满面。

两人相拥而泣。

激动的田佩瑜忘了自己还锁在审讯椅上,想站起身来,审讯椅的束缚和挪动发出的响声,让他重新意识到现在的处境。

“爸,您坐。”

田逸伯从审讯台后拿过把椅子,坐在田佩瑜侧前方,紧盯着儿子的眼睛,急切地问道:“小瑜,你去台湾了?你加入保密局了?”

田佩瑜抬起肩膀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微微点了点头,而后用同样急切的声调问:“爸,您这是从哪儿来?这些年您去哪里了?您不是……我一直以为您已经......?”

田逸伯一副痛惜的表情,良久长叹一口气。

“唉!都怪我,没有把你看护好。”

将近二十年了,父子两人都以为对方已不在人世,骤然重逢,都有一肚子问题要问,可又不知从何讲起,就这样泪眼相对良久。

还是田佩瑜稳了稳心神,看了眼门口,低声说道:“当年您在前方打仗,只有母亲跟我在望城老家。四九年七月的一天,丁伯伯的副官来家里,要带母亲和我去丁伯伯那里。当时,母亲已重病住院,林彪的四野部队已经南下,很快就要打到湖南了。母亲不愿走,就把我托付给副官。丁伯伯的部队离湖南不远,他见了我说,您在五月份上海战役中英勇阵亡了,尸骨......无存。他找人把我带到福建,后来又随队伍到了台湾。丁伯伯的队伍被打散了,他跑到了香港,遇到了郑介民郑先生,郑先生邀他做副手。后来,他回台湾时找到我,并把我送进了保密局干训班,毕业后就进了保密局。再后来,丁伯伯当了情报局香港站站长,就把我招到他麾下,一直到现在。”

田逸伯点了点头:“丁守拙还在香港?”

田佩瑜摇摇头,有些伤感道:“前几年香港站出了个大事,丁伯伯回台北了,现在……算是在家赋闲了。”

田逸伯心情很复杂,他与丁守拙是黄埔同班同学,意气相投,还是生死之交。田逸伯出事,丁守拙第一时间就想到照顾老友的独生子,后来又想办法带在身边尽力提携,田逸伯在心中还是很感佩的。但,对丁守拙把田佩瑜带进了当时的保密局当特务,以至于如今派回大陆被抓,他又痛心不已。

田佩瑜看着面容呆滞的田逸伯小心翼翼问道:“爸,妈还好吗?”

田逸伯深吸一口气:“在你走后不到三个月,你妈妈就去世了,这是我后来回到老家时才知道的。”

田佩瑜虽然有心理准备,还是瞬间泪流满面。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耸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擦干泪水,抬起脸看向田逸伯:“爸,您当年……”

田逸伯勉强笑了一下:“我当年率领交警第六总队参加了上海战役,后来局势危殆,汤恩伯带着嫡系跑了,留下杂牌部队和我们交警总队当炮灰,我就率残部战前投诚了。不知道丁守拙说我战死这个说法从何而来……”

“台湾立了个忠烈祠,我看见上面有您的名字……”

“哼,国民党一向如此,自欺欺人!”

“后来呢?您现在住在哪儿?”

“全国解放后,我先在解放军的军事学院做了几年教员,后来身体不好了,组织上就按照我的要求送我回了湖南老家,现在我住在长沙,还当了市政协委员。”

田佩瑜又一次被震惊了。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他无法想象被国民党誉为“忠勇烈士”的父亲,那个曾经与共产党打了半辈子仗的国民党将军,怎么会满是共产党的口吻:“全国解放”、“组织上”、“政协”,甚至还当了共军军事学院的教官、市政协委员。

“爸,您……身体……?”

“哦,早些年查出了心脏病、高血压,后来发作过一回,多亏了组织上找专家救治啊,要不你爸这条命早就没了。”

田佩瑜心里五味杂陈,为父亲的“死而复生”而高兴;为与父亲重逢而激动;为父亲的思想转变感到诧异;最重要的,因为国民党制造的谎言被戳穿而对国民党的信仰开始雪崩式的坍塌。如果是这样,那当初丁守拙把他带出大陆,不是因为对老友守诺负责,为老友照拂孤儿,而是知道老友投敌便把老友的独生子扣为人质了!这是丁守拙自做决定,还是秉承上面的旨意?田佩瑜简直不敢往下想。

看着田佩瑜痴痴的样子,田逸伯语气沉重说道:“小瑜,你受骗了。”

田佩瑜拉回思绪:“那个……爸,现在大陆在搞运动,您……还好吧?”

田逸伯笑了笑:“嗯,有些冲击。不过还好,我相信共产党!共产党是伟大的,有些事情是暂时的。”

“嗯……呃……”田佩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田逸伯语重心长说道:“小瑜,别信国民党的宣传,该怎么交代就怎么交代吧,共产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你还年轻,走错了路,回头就是了,过几年我们父子就能在一起了。”

“呃……嗯……。”

一直在门外的陈振忠和方梅从观察孔看到这一幕,感慨万千。

陈振忠悄声说道:“行了。”

方梅问“要不要现在进去?”

陈振忠摇摇头:“让他们父子多团聚一会儿吧,田佩瑜想通了,自然会找我们的。”

他扭过头问:“路上还顺利吧?怎么去了这么多天?”

方梅瞪了他一眼:“已经够快了。田逸伯身份特殊,因为历史问题,当地的造反组织揪斗他,我找了市政协、市委,又找了省政协、省委,好不容易才把人带回来。”

陈振忠指了指屋内,示意继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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