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锚点。（1/2）

其实按照剧本，寒岩本身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存在，毕竟人家本身就是从尸堆里爬出来的，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真的被人摁地上算计。

这次的她之所以看上去有些那什么……其实是因为她之前真的不怎么接触这部分的事情，她接触最多的是人心。

简单来说就是：除了人心之外的其他方面都不及格。

“那她……”

『如果变动太大的话‘世界’那边就会亲自下场修正剧情，因此她最好按着剧本走。』

『但是因为她和寒岩的性子又确实有着不同之处，就导致有些地方她只能跟剧本反着来，而且还是下意识行为。』

就比如说她宽慰枫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其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但她的直觉认为自己需要这么说。

“……”

朝荷大概明白当初她那么顺从自己的原因了，面对朝荷的刁难和虐待她全都一声不吭地受着——因为不管枫变成什么样子她都喜欢。

在那时候的她眼里，枫也许真的只是突然性情大变了，也许她只要一昧地迁就他就可以了。

就算枫不能恢复也没关系，她会一直在。

可那时候站在那里的已经不是她记忆里的那个枫了，而是被父母抛弃了的情绪阴晴不定的朝荷。

『她不会放弃的。』

『这样的情况她遇到过许多次，每一次她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让对方感受到来自她的温暖，哪怕只有一丝也好。』

“笑脸”的语气很平静，甚至还有些麻木和不自在——它见过太多次那样的她，但它什么都做不到。

它只能希望自己不会是下一个。

而如果它一定会成为下一个的话……那它希望自己会是最后一个。

它真的不想再看到那样的她了。

“……”

桦没有像以往那样咄咄逼人，他只是靠在椅背上沉默着——因为他也是其中之一。

还在工厂的时候，他曾经收到了一颗来自她的糖果。

即使那些糖果并不是只给他一个人的，可是它真的很甜，含在嘴里的时候甚至让他忍不住哭了出来。

在离开工厂后，他费尽心思地搜罗着人才，组建了自己的组织。

而后他又一次遇到了她，在卡尔的酒吧里和合作商交谈时的匆匆一瞥。

在那次短暂的重逢后，桦下定决心去寻找她的踪迹，最后发现她被自己的弟弟……被729号带进了组织里。

查到了她的踪迹，也查到了729号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当他发现就连这个被泽雾喜爱着的仿生人也出现在了这种地方的时候，他就明白泽雾的计划已经成功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被彻底抛弃了。

极端的情绪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地转悠，终于在和枫重逢时达到了顶峰。

他会想办法毁掉这个近乎完美的仿生人，他一定会的。

在这样极端的情绪和想法之中，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几乎不可能被她原谅的决定：他要让朝荷来成为枫，让枫变成朝荷。

“……”

局长的大儿子是个废物，而且还是个有精神病的废物……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因此当桦找到了机会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么做。

就现在看来……她大概会恨他吧？他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但她不这么觉得。

『接下来我要说的……各位观众可能会觉得很荒谬，但它们也确实是事实。』

“……？”

『……是关于她的事情。』

“笑脸”停顿了一下，它故意看向了白亦，试图从祂的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

可惜，这人的脸绷得太紧了，找不到有什么情绪变化。

因此它只能将目光放在莳烛的脸上，它期待对方能够给出一些不一样的反应。

『她不只是从‘负面情绪’中诞生的意识……更准确的说，她就是从‘负面’之中诞生出来的意识。』

『她的诞生是错误的，因为当时所有存在都认为‘负面’之中不应该诞生出这样的存在。』

『因此……审判庭将她判为罪人，并且在这之后还在她的背上打上了烙印。』

也许是因为一口气说了太多，又或者是想要卖个关子，“笑脸”没有再说下去了。

如它所料，莳烛的表情确实有些绷不住了，毕竟这种事情就连祂也不知道——因为这些事情是代行者告诉它的。

知道这些事情的只有代行者和当时的大审判官，还有她自己。

‘世界’不会插手这些事情，而莳烛那会多半还没诞生，就算诞生了也不会被‘世界’允许去管这些事。

代行者能够知道这些也只是因为祂恰巧保存着她的记忆，否则就连祂也不清楚。

“……”

它说的这些对目前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帮助，最多只能稍微解释一下她那样的性格是怎么来的……不过这大概不是主要原因。

『还没说完呢。』

『那些走狗……祂们一边认为她不应该存在，一边担心在她死后会没人管理那些负面的事物，自顾自地给她加上了约束。』

『她不会死亡，她永远都不会真正的死亡，只有在她的理智消失殆尽的时候那些被她所接纳的负面的事物才能够从她的体内破壳而出并失去控制。』

不过恐怕到了那时候‘世界’就会直接出手控制了吧……除非它连自己的情况都处理不来，无暇顾及她那一边。

『哈……』

说完后，“笑脸”还低声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自嘲。

『你们知道吗？她之所以会一直接纳那些负面的事物，也只是因为她生来就是那样，她的本能就是那样。』

『她必须无条件地去接纳所有负面的事物，包括情绪，也包括我们，也包括你们。』

好吧，它确实是在自嘲。

它并不认为自己可以站在她的身旁，只要能够站在她的身前或是她身上的一片阴影中就足够了。

“……”

“她难道不能是真心的吗？”

莳烛反问了它一句，祂的声音在此刻突然安静了下来的放映厅里是那么的突出。

『……她当然可以是。』

她当然可以是，但谁能保证她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一定是真心的呢？

没有人能保证。

就连她自己也没法保证。

……

自从发生了那天的事情之后，寒岩和枫的关系变得更加要好了。

枫端着从冰箱里取出来的好不容易成功了的布丁，把它放在了寒岩面前。

“这次应该能成功吧……”

“枫做的东西都很好吃，不需要太过在意这些。”

他用手撑着脑袋，安安静静地等着寒岩把那个布丁吃完。

“寒岩，好吃吗？”

“超级好吃，枫的手艺又进步了。”

“那……我下次再学做些别的甜品吧，总不能一直吃这个。”

为了让枫得到最完美的配比，寒岩陪着他一起吃了几百个布丁，那种甜腻的味道几乎在她的舌头上扎了根。

“没关系，枫只要做自己想做的就可以了，不管枫做了什么我都喜欢。”

寒岩擦了擦嘴，开始打量着枫的办公室——她并不清楚对方邀请自己过来的目的。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想要征询你的意见。”

“……？”

［啧……算了，提前了就提前了吧。］

寒时祂们在几天前就已经醒了过来，只是一直等到刚才才出了声。

看样子……似乎是有什么剧情提前了？因为她说的话？

“寒岩，我……”

枫抓起了寒岩的手，并且把它们放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那是一个会自行跳动的仿生心脏。

“枫的心脏跳的很快……是又熬夜了吗？还是太累了？”

“不是那样的，我只是……只是和你说一些话。”

一抹绯色逐渐爬上了枫的两颊，他有些支支吾吾的，一直都没能把自己的想法完整地说出来。

“枫，不要紧张。我就在这里，我不会走的。”

“果然还是要再贴近一些……”

他猛地将寒岩拽了过去，然后紧紧地圈住了她的腰，让自己的胸口可以完全贴合在她身上。

“——”

心脏在跳动着。

“枫……？怎么了？”

“……”

那份心意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枫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提出了自己的另一个想法：他想让寒岩成为自己的“锚点”。

“锚点……是什么？”

寒岩似乎并不理解这个词汇的意思，她只是不解地看着枫。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词汇对于枫来说是特殊的，是很重要的存在。

“锚点啊……对我来说大概就相当于一栋高楼的地基、一株植物的种子、船只的港湾和灯塔。”

“……？”

“尽管它的实际作用可能并没有这么浪漫，它也许只是一根拴着牲畜或野兽的麻绳……但我希望它能够更加浪漫一些。”

事实证明，修饰太多对寒岩不好，她是真的不怎么理解。

但她知道这很重要。

“枫……”

“我希望……它能够成为我精神上的家，我希望它会成为我在精神上的依靠，所以……”

“……”

“寒岩，能够请你成为我的锚点吗？请你成为能够在迷雾中引领我这艘迷航的船的灯塔。”

不是在表白，但是句句都像是在表白，感觉恨不得直接把自己也送给她……不对，好像已经是了。

经由泽雾的手创造出来的仿生人们，一旦绑定了一个锚点就不会再解绑了，除非是‘世界’在出手干涉。

锚点可以稳定他们的情绪，会被他们无意识地依赖着。

而且就像枫自己说的那样，锚点的作用就是这样把他们锚定在一件具体的人事物上。

枫选择了寒岩，他希望寒岩能够成为自己的锚点，他将自己手中的“绳子”的另一端交给了寒岩。

他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了寒岩，无论她是否答应他都会选择顺从。

也许他早就已经把寒岩当作自己的锚点了，只是直到现在他才有所察觉，并且坦诚地告诉了她。

“……我愿意。”

她接过了“绳子”的另一端。

没有任何理由，仅仅只是因为对方是枫。

如果这就是他所期望的，那她就可以为他做到——仅仅只是因为他是枫。

“……”

“枫，没关系的。”

在得到了她的回答后，枫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头撞进寒岩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他不用再漂泊了。

即使她依旧没能找到自己的归处，但那也没关系——因为她即是归处。

【……】

【是啊……你就是归处。】

勿言喃喃自语着，她最近失神的次数明显变多了，而且经常会看到一些过去的影子。

【没关系的，我等你回来。】

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

这次的记忆很短，但它容纳了两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她成为了枫的锚点，还有勿言所说的话。

锚点这件事情是众人会重点讨论的，至于勿言说的那些……她有哪次是不说谜语的吗？

而且那些久远到非常离谱的事情……这里恐怕没几个人能够回答。

“……”

桦稍微抿了一下嘴，这种事情算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虽然他并不想承认，但他明显就是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更加了解自己的“弟弟”，甚至连他会说的话都能猜出个大概。

也难怪那时候她会那么说……

“没想到他们还真的用上了这个功能啊……”

泽雾一边用手指滑动着在她眼前的电子屏幕，一边自言自语着。

很显然，那时候的她并没有想到这个“锚点”功能居然还会有被用上的一天——毕竟枫在离开的时候还是一个莫得感情的仿生人，桦那边就更加不可能会用上这种功能了。

不过现在看来……桦似乎也为自己选择了一个“锚点”……？

“……”

所谓的“锚点”……也只不过是为了让他们更加像一个人类一点而已。

因为人类的心里会有他们自己牵挂着的人或事或物，而仿生人的仿生心脏里只有冷冰冰的零件。

“……”

朝荷低着头，他明白这个“锚点”并不只是精神方面的——枫是真的将这样的想法刻入了自己的身体里。

否则他当初也不会只针对她一个人来折磨了……

而且还有一件事情……朝荷能够感觉到“自己”对于她的感情绝对不只是因为“锚点”的存在。

那里面还有着真切的爱意。

『这次全都一言不发的啊。』

“笑脸”也没心思跑下去当百科全书了，老老实实地坐在位置上思考着勿言说的那些话。

『归处……家……』

它知道的。

因为那时候的她就是以自己的身躯承载着它们，带着它们四处躲藏。

至于是在躲着些什么……

“你……你看我做什么？”

『噗嗤……‘世界’的走狗。』

她带着它们四处奔波、躲藏，直到她终于找到了能够藏匿自己身形的办法。

于是，她带着自己身上的它们一起隐去了身形，就这么待在了‘世界’的眼皮子底下……这么说也不准确，不过也确实差不多。

它们能够活着已经很幸运了。

『而且就那样四处走走……其实也挺不错的啊。』

它自言自语着，丝毫没有理会莳烛的目光。

“……？”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它好像又有点记不清了。

只记得有一次，突然好痛好痛，然后就……

『……没什么。』

没什么。

什么都没发生。

那就是她当时对它们的解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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