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日酋军属监管工厂 虞和德南亚贩大米(1/2)
日本军官渡边幸夫带着几十名军属进入了恒昌公司。这些军属们穿的花花绿绿的服饰,有的甚至穿着和服,站在楼道里叽里呱啦地说着日语。门卫打电话给周天瑞,问如何安置这些日本人。周天瑞让门卫把他们引到会议室去候着,让周培康去处置这些日本人。
周培康带着助理走进会议室,渡边幸夫傲慢地走过来,用夹生的中文对周培康说:“这是经理部派到工厂负责技术和管理的人员,所有拿摩温和工头都要服从他们的管理。”
周培康鼻子里哼哼了几声,以厌恶眼光扫过这些日本人,问:“这些大娘大爷、大姑大姨们,也是管理人员吗?懂得工艺技术和管理流程吗?”
“他们懂不懂技术和管理不重要,可以教他们怎样管理工厂。你只要给发工资就行。”
周培康鄙夷地说:“哦,弄一帮叫花子来吃大户了!”
“你说的什么?”渡边幸夫发怒道。他听不明白周培康说的是什么,但觉得不是好话。
周培康不再答理他,转身对身边的助理说:“你去弄辆卡车,把这些军属们分散到各个工厂去做体力活,不要让他们挤堆在一起,避免他们无事生非祸害工厂。”
助理调来了一辆大卡车,把这些日籍大姑、大妈、大爷、大叔们十人一组,分别送到了各个工厂的总经理跟前,交代了几句便匆匆离去。
这些日本军属们自以为背后有军部的支撑,在工厂里竟然以占领者自居。他们把华人的工头当作生产任务的承担者,完不成任务就得被日本拿摩温处罚。而且,对工人们随意辱骂、甚至还强制工人延长工时,以武力威胁制止工人们的反抗。这样造成了工厂内实质上有两条管理渠道。工人们纷纷投诉工会,要求老板把这些乌龟王八蛋清除出工厂。
三家纱厂也各有两名内外棉的工头进入了,介入纱厂的监管。至此,周天瑞的工厂都被日本人以合作经营的方式监管了。日本籍的拿摩温自以为是高人一等,对工人随意呵斥打骂,使之与工人们的矛盾不断尖锐。
应奎元与姚玉凤、薛培红等工会成员们商议:当前的情况下,应该团结华人的工头和拿摩温,共同对付日本军属;并且,要对产品和日本军属采取抗争的对策。可是,工人们还没任何的行动,就有软骨头和投机者,竟然去向日本拿摩温告密举报工会和工人们的活动。
日本督察员渡边幸夫把工会主席姚玉凤叫到总公司的写字间问话,要她交代谁是策划者。姚玉凤说绝没有此等事情,系奸人造谣,坚决要与造谣者当面对质。渡边幸夫威胁要把她送到宪兵队去问话。应奎元及时向周天瑞作了汇报,请他去解救姚金凤。
周天瑞把渡边幸夫叫到了写字间,开导他说:“你不能把告密的工人说的话全都当真,工人之间相互明争暗斗的事情多了去了。你要是把这些鸡零狗碎的事都当正事来处理,必然会影响工期的。”
周天瑞送他一盒巴拿马雪茄。渡边幸夫收下了雪茄烟,他得给周天瑞端面子。告密者汇报的事情查无实据,仅凭举报人一句话是难以定罪的。他便以公司管理部的名义张贴了公告:如果有策划罢工、破坏生产、损坏设备工具、消极怠工、故意延误工期、制造次品者,均以抗日分子处置,立即枪毙!
周天瑞回头又找来了应奎元说:“你去告诉姚金凤,少给我惹事生非!这种恶劣环境下还不晓得安分守己,再惹出什么事端来,我决计不会再替他们出头露面的!”
应奎元略有些尴尬地点头,低声地说:“工会做事考虑不周,请董事长多担待了,我会向他们讲明情况,提出具体要求的。”
周天瑞严峻地盯着他的眼睛,口气异常生硬地说:“其实,公司里发生的事情源自于何处,我全都清楚!这些人都是听你的,关键问题是你要头脑清楚,不可以书生意气来行事。现今社会关系的复杂程度,远非你这等层次的人所能认知清楚的,切记再不要以浅薄的自以为是,贻害了全公司员工及企家属的性命!那才是历史的罪人呢!”
应奎元半晌没吭气。周天瑞继续说道:“眼下根本问题是日本人控制了公司,产品都交给了日本人,我们拿到回款是在三个月,甚至是半年、一年之后。你说我凭什么来给员工们发工资,拿什么来购买原材料呢?按照常理,这样的公司就该关门大吉,凭什么还要我每月从家中拿来资金继续维持经营呢?”
应奎元频频点头,面带愧色。周天瑞接着说道:“我家中也不是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银山,可长年累月地维持下去,终有再也拿不出资金的时候。难道这还不是最要命的事情么?”
应奎元深深地叹口气,自责地说:“我晓得了。董事长我会去纠正这些失误的。”他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写字间。
然而,做坏事这种习惯一旦养成是极难改正过来的。工人们明着不敢再搞那些小动作,暗地里还在消极怠工偷拿物料去黑市换钱;做的产品质量越来越差了,原材料浪费也越来越严重;恒昌公司的产品送到前线损坏率甚高。
日本人当然明白是工人在捣鬼,便对产品加强了监测。他们运来检测仪器,对产品硬度和韧性进行检测。他们从日本工厂调来了懂行拿摩温,专职在车间里监视工人们做工。总装车间增派了日本兵,端着刺刀监视工人做活。冰冷的刺刀闪烁着瘆人的寒光,工人们唯有低头做活,不敢有丝毫的差错。工厂的门口增设了日本兵岗哨,对进出厂的工人进行搜身。
日本把每月的产品质量检测报告送到周天瑞的写字间。周天瑞让助理去找应奎元询问造成质量大幅度下降的原因。助理在工厂里没见到应奎元,询问工人方得知,他在成品库里召集工会成员开会。助理即赶往成品仓库,见到应奎元坐在一只木箱上面,倾听工人代表的发言。助理便躲在角落里偷听会议内容。
一个工会成员说:“我们工人阶级是不肯屈膝事敌的,为了民族利益,宁愿减少收入也要执行党的号召:干扰日寇的生产任务,使日寇无法有效利用恒昌工厂的设备,来生产杀害同胞的武器。党员应领导工人暗地里干扰生产进程、破坏工具、瘫痪生产。”
大师兄提出具体的方法:“铸造法兰盘时把泥心弄歪,多弄出些沙眼来;在修造机器时铆钉枪放空,只听枪响不见铆钉射出,或者把铆钉不砸实;这些法兰盘和零配件装在汽车或者坦克上,行驶不长时间就会出事故的。”
姚玉凤满意地点头,又问道:“纱厂准备怎样搞呢?”
薛培红说:“把织布机竞相齿轮拧松造成次布,再抹上浆料,从表面上看不出来的。这些布做成军装只消洗一水就破洞百出。再者,工人们可以消极怠工,设专人放哨;日本监工不来就让大家困觉,监工一来就开机器。”
助理把偷听到的事情如实地告知了周天瑞。周天瑞思考了一阵,让助理把应奎元叫到写字间来谈话。应奎元满头大汗地来到了写字间。周天瑞脸色铁青地示意他坐下。周天瑞拿起一份日本军方的产品质量检测报告,递给了应奎元,说:“你分析一下,这是什么原因造成产品质量如此断崖似的下降!”
应奎元看了报告,如实地说:“这是有人做了手脚。”
“什么人?”
“工人。他们不愿意为日本人生产军火,去打自己的同胞。”
“又是工会鼓动的吧!那怎么办,我该让日本人来抓破坏者么?”
他怒斥工会的这种作法只会让公司全体员工处于危险的境地,必须立刻停止这种行为。而且,日本驻厂监查不是外行,早就看出是谁在捣乱!
应奎元也意识到这种行为会带来严重的后果,答应去做工会的工作,停止这种无谓的行为。然而,这种民族矛盾和人性善恶的对决,迟早会在临界点爆发出来。
日本兵在搜身时,总要在女工们身上摸摸索索地占点便宜。女工们大都是敢怒不敢言。青年女工陈招娣是个黄花大闺女,长得柳叶细眉双瞳含水,肤色白皙身材婀娜,颇有几分颜色。日本兵们早就盯上了她。每到下班的回声一响,陈招娣就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她走到厂门口,日本兵那双咸猪手就在她身上肆意摸索。陈招娣又怕又羞不敢吭声,忍气吞声地让被日本兵占了便宜,方才得以脱身。
机修工陆春生与陈招娣恋爱多时,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他每天跟在陈招娣的身后保护她。这日,他跟着陈招娣身后出厂门。日本人两只咸猪手又在陈招娣的身上摸摸索索的。陈招娣忍无可忍就一扭身走出了厂门。日本人就发作了,赶上去对准陈招娣就是一巴掌。陈招娣被打得晕头转向,鼻孔里流出了鲜血。
陆春生一直都清楚日本兵在占陈招娣的便宜,早就满腹的仇恨。眼见恋人被打,他一股热血冲上头顶,冲过去对准日本兵的眼角就是一拳。日本兵没想到竟有中国人敢袭击他。这一拳打得他头脑中做起了日本道场,锣钹鼓铙齐鸣;又一拳打在太阳穴上,日本兵的耳中只有嗡嗡的轰鸣声了;紧接着下体又被狠狠地蹬了一脚;瞬间,他就像条被打断了脊梁骨的的癞皮狗,瘫倒在地不停地抽搐着。
此时,守在大门两边的日本兵端着刺刀照着陆春生的身上刺来。陆春生躲闪不及被连刺几刀;刺刀贯穿了的身体,鲜血如注喷涌,他仰面跌倒在大门旁。日本兵还在行凶,工人们大声地惊吼起来。日本军曹挥挥手示意日本兵走开离开。
总经理程正源听到消息急忙赶来厂门口,陆春生只有出气没进气了。程正源叫司机用他的车把陆春生送去医院。两位工人抬着陆春生上了车。半路上,陆春生就鲜血流尽断了气。
德仁纱厂的工人们开始罢工。工人们要求严惩凶手,偿还血债;尊重女工人格,不得用男兵搜身。上海各界的人士都纷纷声援德仁纱厂工人们的正义行动,也准备罢工、上街游行示威的活动。各大媒体都在报道日本人欺辱女工,无故屠杀中国工人的消息。日本人就坐不住了,就要南京政府派出代表与工人谈判。
渡边幸夫不自量力到工厂与工人们交谈,装模作样地说要严惩肇事者,要求工人复工。工人们回敬了他一顿瓦砾土块,打得他狼狈不堪地逃回了住所,再也不敢去工厂了。那些拿摩温也龟缩在宿舍里不敢到工厂里来。
周佛海约周天瑞到实业部面谈,要他出面安抚工人平息事端。周天瑞说:“我不是驳你的面子,我的公司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事情,我对工人从来都是以诚相待的。日本兵不尊重工人的人格,光天化日之下肆意凌辱女工。女工的未婚夫正当抗议竟以刺刀来对待,岂能不激发暴力抗争呢!日本军属在工厂里欺男霸女,屡屡制造事端,别说工人们了,就连那些文质彬彬的技术人员都忍无可忍,欲与日本人拼命呢!日本人必须严惩凶手,厚抚死者,不然,难以平息工人们的怒火。”
周佛海默默地思索了片刻,说:“我知道你的公司里有一批很好的技术人才,那都是社会的宝贵资源,不能无畏地牺牲了。”
“日本人再不从工厂里撤走,总有一天,就连我都会忍不住要提把刀冲上去砍他几刀,弄个鱼死网破呢!”
周佛海极为震惊看着他,问:“你,为什么会这样激动呢?”
周天瑞摇着头,气愤难抑地说:“你是没看见啊。日本人在工厂里以占领者自居,把中国人当奴隶对待,动辄就随意打骂,见了女工就肆意凌辱;面对这种两脚牲畜,凡是个正常的人都会冲动的。”
周佛海问道:“如果,日本人走了,你能保证工人们不在产品中做手脚吗?”
“我敢以脑袋担保,工人们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来坑害我的。”周天瑞坚决地回答。
周佛海略略摇头说:“我对你是非常敬重的,但是你刚才的担保却让我感到没有底气。你属下工厂生产的产品合格率极低,法兰盘会无故开裂,织的布是断经漏洞的次布。你可是上海滩闻名的实业家,要是一直是出这样的次品,公司能发展到今天这样的规模吗?就连你自己都骗不过去,还能瞒过日本人么?”
周天瑞神情略有些恐慌地说:“工人们不愿给日本人生产军火去打自己的同胞,这是谁都清楚的事情。难道我愿意出些废品,凭空增加些成本么?”
“你老兄不糊涂嘛!产品出现异常,必定是工厂里的共产党在煽动工人搞破坏嘛!”
周天瑞略作思考后回答说:“我不管什么党派,做实业不该把政治搞进来。”
周佛海冷峻地扫他一眼,说:“我会去对日本人作些解释,尽量保你过关。但是,你必须要规劝工人不要以卵击石,否则的话,你我都会很难做的。如果,你的工厂还是总出残次品,只怕连我都难保你的生命安全呢!”
“嗯,我会向工人们讲明实情,想必工人们不会太为难我的。至于哪个是共产党,他也不会写在脑门上,我也无法认识的。”
“你只需想清楚,再出这类事情,进日本人监狱的是你,而不是工人!”
周佛海向军方经理部说明了整个事件的经过。日本兵在光天化日之下,当众侮辱女工才引发了罢工事件。经理部委派内外棉的山本义男向工人们致歉,并向陆春生家属赔偿了一笔不菲的抚恤金。周天瑞这才出面劝工人复工。而后,工人们的消极怠工、破坏产品质量的行为从没有中断过。
这日,日本驻厂监察员渡边幸夫走进周天瑞的写字间,极为傲慢地递上用户发来的检验报告,要周天瑞找到原因,直接向经济部汇报。他傲慢地扫了周天瑞一眼,走出了写字间。
周天瑞翻开报告看了,觉得产品的实际质量确实如报告反映的那样,存在严重的问题。他只得再次请应奎元到写字间谈话,不客气地问道:“工会这样闹腾,这是要出送我全家的性命呐!”他指出工人们采用各种方式降低生产效率,偷盗工厂的财物,这种行为打击不了日本人,只能危害华商和工人的利益。
应奎元接过报告看了,十分镇定地说:“不是工会要闹腾,而是工人们的生活越来越艰难,甚至无法活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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