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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闲袖手再揭分晓(六)(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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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太惊讶,纯粹是那一丝灵智、那一点善念在作祟。

积压在他身上的冰雪从未消融,他只是意外发现一枝傲寒凌霜的红梅,开在冰雪中,也开在他身上,让他得以窥见一丝久违的春意。

梦中不知人间晚,梦醒方觉春意迟。

初春的雪来得轻柔且短暂,只在傍晚时分飘了半个多时辰,入夜之后堪堪停了。

树梢敷了薄薄一层霜白,树下落英丛中,谪仙似的人醉酒卧花,无知无觉,倾身倚靠在另一人怀里,垂落身侧的手也被那人捡起来,纳入掌中,十指交扣,两人额抵着额,耳鬓厮磨,呼吸几乎纠缠在一起。

当真一幅缱绻美景,谁见了不道声“神仙眷侣”?

倘若真是这样就好了。

李停云无聊地想:若真如此,夫复何求。

灵障之中,他单膝跪地,揽住梅时雨的腰身,轻轻蹭着他的额头。

释放精神力,安抚他的神识,一点点抚平他的失落和难过,将他拉出梦魇。

待梅时雨睡稳了,李停云把他打横抱起,走回道庐,放在床榻上,枕头很软,床板很硬。

他还用力压了压,玉石做的,确实够硬,挺好,对腰挺好。

随后站起身,转过头,毫不客气地打量起了道庐内的布置。

从屏风匾联,到香炉盆景,再到一幅幅字画,悬挂壁间的古琴、摆放案边的花樽,镂花方角书柜工艺考究,一条长桌笔墨纸砚俱全。

李停云一一过目。

从屋子这一头,踱步到那一头,只是用眼睛看,东西一样没敢动,就连脚步也轻得很。

清贫啊,道玄宗真是清贫,梅时雨房里什么值钱的都没有。

非说要有的话,那就只有他那些书籍、字画了,贵就贵在知识的力量,艺术的底蕴。

其余瓷器、玉器古是古,但多是凡间的玩意儿,只是古雅,并不精美,梅时雨大概是用久了,舍不得更换,他很恋旧。

站在屋内下首,总体环顾一圈,不难看出,梅时雨喜欢收藏字画,墙上挂着的,桌边收着的,柜里锁着的,不知究竟有多少。

单说能看到的,那一幅幅令人拍案叫绝的好字,他大抵是真心欣赏,才会陈列在最显眼的地方,书桌上还有他摹写的墨痕。

李停云盯着那些书法挂画,看了有一段时间,一炷香后移开目光,朝侧边走去。

挑开竹帘,走进一间耳房,这里是茶室,梅时雨先前就在这儿看书“喝茶”,他喝的不是茶,而是酒……大概也不是酒,是忧愁。

李停云半跪着,从低矮的桌案

梅时雨出门见他徒弟前忙不迭藏进去的。

晃晃酒壶,还剩一点,鬼使神差地,他给自己斟了一杯,憋口气,倒进嘴里。

嘴唇并没有碰到杯沿,他仰头一倒,辛冽的酒水顺着喉咙流进胃里,又辣又凉,还有一缕似有若无的梅香。

这酒大概不是用粮食酿造,那是用……梅花花瓣吗?还是梅子果肉呢?他也不知道,猜测罢了。

酒,他只喝了一杯。

站起身,神思一晃,有种脚不沾地的感觉,甩了甩脑袋,认定是错觉。

他的五感六识向来清明,从没有哪一刻失灵过,脑袋一甩,那种整个人都快要飘起来的诡异感觉就消失了。

他更加认定这是错觉,信步走出茶室。

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人声。

一人说:“这么晚了,大师伯来藏剑峰做什么?师尊怕是已经关闭道庐,打坐入定了。”

另一人说:“我来探望自己的师弟,有何不可?你一个小辈,却拦在门前,说这么多做什么?”

不必说了,元彻和杂草精。

元彻耿直道:“大师伯素来与师尊不和,平日从不见来探望,更别说深夜来访。请师伯表明来意,我好进去通报。”

杂草精冷笑:“通报?呵,我这个做师兄的,来见自己的师弟一面,还需要旁人通报?你说我与你师尊不和,又是从何处听来的闲言碎语?十三平日就是这样管教徒弟的?应有的礼数一概不知,倒是长了双顺风耳!”

元彻实诚道:“不关耳朵的事,我只是眼睛没瞎,看出来了。”

杂草精:“……让开!”

道庐内,李停云就站在那两扇紧闭的房门后,远在庭院之外发生的对话,一字不差全都听得清楚,有人送死,他便等着。

负手而立,手指轻点,一下、两下,思索着该用什么手段弄死那根杂草。

想着想着,他就攥指成拳,手背青筋毕现,脸上说不清是多么可怖的神情,两点漆黑的瞳仁泛着暗红血光。

他曾经杀过那么多人!死在他手底下的冤魂怨鬼不计其数,一个个死状都是何等的惨烈?!但在此时此刻,他只觉哪种死法都配不上杂草精!

单单弄死这根草根本就不足以解恨,他恨不能让整个道玄宗全都——

陪葬!!!

李停云幡然“醒悟”,没再想下去了。

外头,又掺了第三道声音,音色粗犷,直言快语:“老大,你怎么也来了?你又来找十三麻烦是不是?”

杂草精阴阳怪气:“哟,早知你来,我就不来了,也不至于被误会至此。”

那声音又道:“那你怎么还不走?”

杂草精:“万事总有先来后到,要走也是你先走。”

元彻夹在中间:“大师伯……二师伯……你们不会是来商议另立门户、去留归属的吧?真的已经闹到要分家的地步了吗?你们是师兄弟啊,为什么要同室操戈,煮豆燃萁?最后只会两败俱伤!道玄宗就是道玄宗,没有一分为二的道理!”

他大师伯:“你懂什么?”

他二师伯:“不要插话。”

这可谓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李停云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人。

平地召唤出一座早就画好的传送阵。

他悄悄地走了,正如他悄悄地来。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一时忍无可忍,把道玄宗这本“经”给撕碎了!

眼不见,心不烦。

回到太极殿,李停云坐在阵眼中,阖眼打坐。

坐着坐着,神思晃晃悠悠,脑子昏昏沉沉,“噗通”一声,躺下睡了。

这一睡,就是七天七夜。

他低估了那酒的后劲。

更高估了自己的酒量。

睡了七天醒来,误大事了。

李停云从地上爬起来,掐了掐太阳穴,蓦然察觉魔渊异动,似乎有人擅入,但那种地方,就连鬼帝都不会涉足,还有谁会去?!

出了太极殿,外面天翻地覆,热闹得很。

四象城那四头夯货居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聚众赌\/博!

朱雀大街上,李停云一脚踹翻了那座临时搭建的露天赌台。

作为东道主的夏长风屁都没敢放一个,只是战战兢兢把一份新京报递了上去。

他们并不是在“对赌”,只是在“下注”,发起这桩打赌赛的也不是他们,而是衍天宗。

新京报上,青霜剑排名一路飙升。

从九十九,赫然排到第九。

衍天宗甚至为此设了场赌局。

就赌梅时雨能否拿下鬼帝,跻身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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