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孤雁儿(2)(2/2)
一朵接一朵,每一个叶片下,每一支竹节口,白花喧闹地响起。小金凤的翅淹没在花里,小火凰的脚深埋进白中。凤凰的舞只剩下满目的苍白!
“为何?”持箫人已看不见那竹下的女子。
竹花开了,你该来了呀,玉……
“你死了,也是入晋国的庙!”谁?谁在说话?
“那就灰飞烟灭吧!”伤,已透了。只是眷恋,到那一刻也无法停止。
“不要告诉他!求你,伊!”无论情多深,现实仍是残酷,血流干了,殷红一片,青玉箫斑斑血印,碎了一地。
“去吧。”欲哭已无泪。竹影在晃,一月后的约,从此便要年年岁岁无尽。
……
心愈痛,发乎声愈悲。呜咽了,箫声闷闷地绕着竹转。“萧郎,萧郎——”他不信那便是结局。竹花娇颜,清冷冷地冻了他的血。
白如她的衣,那眉,那目,那朱唇,一点点回到他身边。
“碎掉了。”为何那样残忍地摇头?碎掉了,青玉箫,与彼此的心。
凤哀鸣起来,凰随之悲泣,一道裂缝清脆地出现在箫上。枯黄,终是竹死亡的色彩。
“为何,为何,为何!”一觉醒来,物是人非。
“对不起,萧郎。”第二道缝缓慢地移动着脚步。天地静了。
“听我说,好吗?”抚平他皱着的眉,按住他颤抖的唇,女子单薄的身在风里若有若无——似伊祁端当日未抓住的纱影。
不要听,他强忍着眼中的氤氲。
“萧郎……”女子根本不存在,只有风对他低低耳语,“萧郎,忘了我吧。”
忘了,去忘了吧……
秦穆公十三年春,公欲与晋侯亲,使女弄玉婚晋公子。公女不从,吞金以殁。
只是一个简单的事实,他岂会不知?但是,那恨那怨,和那千年岁月的思念,又是谁来还?难问天,难问地!
第三道缝颤颤地爬上箫口,箫声又起,指在箫上一阵乱奏。白花下相似的女子呵,就给玉渡魂吧!
***
“你这笨蛋,你会死的,知不知道?!”拳挥空了,端嘴角流血,怏怏地笑。
“华清,这是我欠下的。”
“你欠的?那你欠我的呢?”
“你那是强词夺理。”无奈地摇头,伊祁端放任着伤口不管,艰难地握紧小银镜,黑衣褴褛,血迹纵横。
六面铜镜东倒西歪,玉华清最后看了他一眼:“你去死好了……可别死在我面前。”
“呵呵,要是能找到他,我又如何还在这儿?”要渡魂,也用他的吧。“你快走开吧!”赵萑和晏谦都回府了,“离开,暂借你的凝碧楼一用了。”
“你又欠我了。”
“会还的。”
“不要许不能兑现的承诺!”
***
“伊,不,该叫你端吧……”无言的笑容,都是固执的人。
端无力回答,生命的流逝里悲哀胜过绝望。
竹花妖娆地笑,如死亡诱惑的脸,扇动瓣状的唇。
“天真……”第四道终于横亘了整支箫。“叭”地一声,枯黄的竹裂成片,落在地上。
白花花一片开始狂舞,竹的香馥郁到了极处,一种不该有的丽致迷乱了神经。
“不!——”不,不可以!
“端……只有你没料到而已。”萧史的笑似欣慰又似哀伤,“早该这样了,从玉碎了之时就该这样了。”
极致过后——不是每个人都能看竹花的。竹,只在哀到心死才开花。
满目的白只剩了枯黄,稀疏的竿错综交斜,无花无叶。一切,只归于一片死掉的竹林。
凤随着凰隐了,那温玉般的君子归了天际。不愿羽化,不愿成仙,同玉碎成沙,吹散。
***
“啧啧,瞧瞧这幅美人图,啊——”劈手夺过晏谦手里的画,华清掂量着价。
“赝品。”不咸不淡丢一句,伊祁端打开药瓶,给自己抹着药。
“把真货交出来!”玉华清奸笑着,“你欠我的。”
瓶塞砸过去。
“唉——”这帮人……没事了就这样?
“叹什么气?”晏谦又不知死地凑过去,好了伤疤忘了疼,“未老先衰啊!——”使劲拧他的眉头。
“啪”!一巴掌拍飞。
“歌袂没事了,”赵萑欲言又止,“没想到她是秦相国的女儿。”当然想不到,她已经很久不再住相府了。
“是呢!萑,你何时把她娶过门?”华清“呵呵”两声,又转向伊祁端,“说吧,真货在哪儿?”
白眼,不理睬。
“你知道了?”昨日遇到秦相国,他老人家竟有意无意提到了亲事。
“什么?”晏谦惊吼,“歌袂是我的!”
何时的事?你的?众人皱眉。
***
喧闹过后,寂冷无声。
流血,心碎,哀与思的债苍天难偿!
端抚了抚银镜,映着自己苍白的脸,喟叹。“吹箫人去玉楼空”,简简单单一句,述尽相思肠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