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盼时间裂缝（四）（1/1）

“可你一个人……”

“能多杀几个就多杀几个！”

安东尼兴奋难抑，一拽缰绳，马儿撒开四蹄往前奔去，敲落一路蹄声。秋晴把着墙，一帘风卷过，满目落叶模糊了视线，她的裙摆在风里翩飞。枪炮在不远处炸响，冲天火光淡出日色，秋晴怔怔地站了会儿，恍然间回神，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弗莱追出来的时候，两人早已失去踪影。他急得咬出一句话，“乱来，真是乱来！”

巴黎的街上不知何时多了多道街垒，花砖被挖起，垒在门口以用来抵御德国人的子弹；砍下的树木、陈旧而庞大的钢琴、沙发、无数的瓶瓶罐罐，甚至有一块残破的墓碑……重重叠叠地围着公寓——巴黎人已经闻得战火弥漫的硝烟味，他们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家园。

秋晴用头巾包着大半个脸，小心翼翼地翻过无数障碍。有人从街垒后面探出脑袋，冲她喊了声，“赶快回家吧年轻的姑娘，街上太危险了。”

一段熟悉的路程花了秋晴很长时间，她攀上一棵悬铃木，眺望四周。市内燃起股股黑烟，埃菲尔铁塔在浓烟里若隐若现，鼻翼微扇时已能闻嗅到树木烧焦的异味。

舒维利埃家的公馆铁丝遍布，铁棘网好像又加厚了几圈。秋晴绕过外墙，打算从内园潜入，她想问问舒维利埃夫人的贴身裁缝瓦妮莎，也许她知道夫人将艾丝黛儿的遗物锁在哪里，不管如何，秋晴想碰碰运气，她太想为安东尼做点儿什么。

夏维尔在园里捡树叶玩儿，见到秋晴抿了抿嘴不说话——她杀了他的宝贝兔子。

秋晴心里纠结得难受，招招手示意夏维尔过来，夏维尔蹲在地上数着落叶，没有理她。起了风，捎来微涩的凉意，一朵阡陌花坠了地，金扣似的花苞滚到秋晴脚下，她拾起，放到鼻端嗅了嗅，只有露水的潮气。

黛丝的房门突然打开，走出一名神情慵懒的德国兵，黛丝扭摆着腰肢将他送出门外，回身见到秋晴大吃一惊，那神情分明是说：“你竟然还敢回来这里！”

大兵显然也注意到了她，令秋晴感到意外的是大兵暧昧的表情。那人打了个哈欠，“这位小姐，我们将军找过您，我想他大概是又遇到了什么文法难题，需要您的帮助。”

疑虑分付眉端，刹那间便消散去了，这未免不是一个进入公馆的机会。眼眸微转，秋晴含笑道：“那麻烦您带路。”

秋晴在书房里见到了肖蒙，几日不见，他似乎消瘦了很多，浑身洋溢着厌战的情绪。秋晴不明白的是，巴黎枪声四起，他竟然还有闲情坐在书房里看古典文卷。

“我一直想问你……”肖蒙见到她，站起身，步伐有点摇晃，面色苍白如冬日初伏的冰雪，他在承受巨大的压力。

秋晴小退一步，“问什么？”

“你跟这所公寓的主人的关系。”

肖蒙轻描淡写地说。他上前拢住秋晴的手臂，那份瘦弱让他不自觉地放柔了动作，手缓缓下移，滑过女孩纤细的腰肢，停住，他从裙腰微凸的口袋里取出了照片。

是安东尼的照片，秋晴一直保存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