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血战王满渡(二十二)（2/2）

蒋松匆匆写完。仰头看着灰暗阴沉的天空，想起自己富贵这几年的种种遭遇，走马观灯一般在脑海中一一闪过，出身贫寒，被强行拉入起义军，短短数年，有敌人也有朋友，有得意也有失落，荣与辱，苦与甜，人世间的滋味，几年内似乎都已尝尽。

“来人，给我拿纸笔来！”

山崩地裂的喊杀声中，各自的领头，挥舞着钢刀冲向滚滚烟尘的蒙古骑兵。

一场打到现在这般地步，所谓阵势已完全没有必要了，步卒无论排出多么精妙的阵势也无法抵挡骑兵的冲锋，各自为战的混战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瞪着红的眼睛注视着前方已结好冲锋阵势的蒙河东兵，秦堪忽然仰头哈哈一笑，锵地一声抽出了刀，刀身微颤，斜指前方。

蒋松厉声嘶吼道：“盾牌，弓箭准备！长枪准备！”

趁着河东骑兵不慌不忙收拾战果的空当，蒋松沉吟片刻，提笔挥墨。

眼睁睁看着前方痛苦挣扎的袍泽被敌人一刀结果了性命，所有中军将士们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却仍守着将令不敢妄动一下。

河东骑兵如同猫戏老鼠一般，突破前军后，他们也不急着继续突破中军，反而四散开来寻找受伤没死的齐军士卒，当着齐军的面狞笑着将刀尖送入他们的胸膛，然后出一阵张狂的笑声。

河东骑兵们冲锋途中，见这支军队如此面貌，纷纷心中着慌。

“收集几个空皮囊，里面吹满气塞紧，找个水性精通的弟兄，把它们绑在他身上横渡汴河，把这封信带给陛下，快！”

“千古艰难事，唯死而已！既无贪生之念，今日便死战到底！”

送信的军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跪在蒋松面前垂不语。军士大哭，最后接过信用油纸包好塞入怀中，最后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一言不跳下了身后的汴河。

蒋松瞪着他道：“你又糊涂了！别人能走，我能走吗”

一众将士眼眶红，咬牙纷纷高举刀枪，激奋大喝：“死战到底！”

声震云霄的喊杀声令所有河东骑兵楞了一下，他们不明白，一支已完全陷入绝境的军队为何突然爆出如此高昂的斗志，印象中的大齐军队，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最后的交战时刻，他们赢得了河东骑兵们的尊敬。

心腹将领眼睛一亮：“将军，这个法子好啊，你可以绑上皮囊……”

自己的人生，大抵也就到此为止了吧，不知河东骑兵刀剑加身的那一刻，自己是到底是为了什么死的。

这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斗，双方已完全顾不得自己的性命，纯粹抱着鱼死破同归于尽的想法，用刀劈，用手掐，用头撞，用牙咬……用尽生平一切可以杀死敌人的方法，只为临死前多拉一个垫背的敌人。

浓烟中一片混乱的厮杀声，秦堪捂着口鼻，数十名侍卫和五百齐兵紧紧围着他，在他周围布下铁桶一般的防卫。

喊杀声越来越近，夹杂着仿佛近在咫尺的马蹄声，河东军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斩杀秦堪这个汉人的大官。

蒋松索然一叹，终于到了离开这个如地狱一般的乱世的时候了……

忠犬一般死死挡在蒋松前方的五百齐兵一齐出动，这个时候只见年轻的杨志举起了手中的钢刀,一马当先，率先朝狼烟中扑去，一阵金铁相交声音里，稚嫩的惨叫声仿佛一支支利箭射向蒋松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