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此去经年,江是江,我是我(2合1)(2/2)
后来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
在他锲而不舍的努力下,终于为两人从武成皇帝那里求来赐婚圣旨,只差明发天下。
然后,
不出意外的,名为朱雀门之变的意外发生了。
当日徐云集带人前后杀进太子府与宁王府,几乎逢人便砍。
正如西游记里所写的那样:
有背景的妖怪都被救走了,没背景的都给打死了。
很显然,
名为小蝶的那个女子,属于没背景的那种。
于是她便死了。
甚至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其实,昨夜在待客厅里,谢观潮说错了件事。
这是李诚沉思良久后推断出近乎真相的事实——
谢听风他当年,不是被雍王抓回长安,而是自投罗网。
这是最为合理的解释。
长安作为太子根深蒂固的大本营,即使被雍王偷袭得手,情报网也不可能瞬间摧毁殆尽。
谢听风当晚,一定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他有充足的时间逃离关中,另寻他路。
毕竟谢听风只是性格疏狂,又并非是不懂权衡利弊的傻子。
那时他正常的想法,应当留有用之身暗中为李玄济报仇。
所以,
一定有个令他极端愤怒的理由,从而使他不顾理智地去找雍王拼命。
而此刻看着对方的落寞背影,
李诚知道,自己找到了那个理由。
终究还是,为情所困呐……
他能理解谢听风当时的怒火上头,但却不敢苟同。
任何丧失理智下所做出的的决定,都很难去值得肯定。
可他若是易地而处,或许也难以保持冷静吧。
良久,
从两处衣冠冢前转过身的谢听风,长长吐出了口浊气。
他脸上重新显露出轻松的笑意,对着几人随口说道:
“走吧,一起去松云院,也是好久没和阿姐和姐夫散步了。”
说完,他步调轻松地持剑走向藏剑庐的门口。
而当真正走到了一地阳光的门槛边上时,
画地为牢十年未曾离开此处的谢听风,遥遥看向外面的绿水湖,自嘲着摇头笑了笑。
下一刻,
他先是伸出了左脚跨过门槛,然后紧接着抬起右脚跟上了左脚。
很简单的一个动作,他则是用了整整十年才得以做到。
仿佛跨过的不是门槛,而是心头那道愈演愈深的疤痕。
清风徐来,拂过院内院外之人的面容。
这一刻,
院外的金院长等四品强者,一个个皆是瞪大了双眼,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院内的李诚也感受到了同样的震撼,瞳孔下意识缩起,努力不让人察觉出他的异样。
先前谢观潮对他说过,
谢听风早在十八年前,便已经是六品巅峰的高手。
可你他喵的没说,如今的谢听风,竟是三品境界的剑道大宗师啊!
……
……
在一行人结伴朝着松云院走去不久,
几个谢家族老气喘吁吁的,终于从斜对面的湖那端走到了藏剑庐外。
谢知遥一马当先地推开大门,看到里面人去楼空的景象,瞬间楞在当场。
他缓缓转过身子,看向留在院外的谢府护院们,眼睛微眯地开口:
“这是怎么回事家主他们人呢”
闻言的灰衣护院冲谢知遥施了一礼,不卑不亢答道:
“三老爷他和家主还有客人们,前往老家主的松云院共进午餐……”
听到这话,
谢知遥下意识甩了甩衣袖,有些气喘吁吁地想再去松云院。
而还未等他走出两步,便听到身后护院继续道:
“三老爷留下吩咐,先前他已与诸位叔老爷们道过别。
此生就此别过,毋须再见,徒留伤感。”
听到这话,其他几位族老暗暗松了口气,想着终于可以各回各院休息。
先前连续硬撑着一天一夜,大家这把老骨头都快被折腾散架。
而谢知遥顿住脚步,回头目光微沉地看向护院:
“可是老夫昨夜才赶回来,难道还不能和小三见上最后一面”
灰衣护院见状,神情依旧恭谨,声音平静:
“三老爷还说,他所想见之人皆已见到,未见之人不必强求。”
谢知遥:……
其他几位族老闻言,带着皱纹的脸上不由浮现几分玩味之色。
谢听风这话直白些翻译过来便是:
你个老登是谁啊和你很熟吗有必要见你吗
深知被狠狠针对的谢知遥,脸色不禁变得一阵青一阵白。
然而,
在有他人看着的情况下,他却连无能狂怒都不敢表现出来。
……
……
为谢听风送行的午宴气氛融融,好似年节时热闹异常的家宴。
无论主桌还是客桌,所有人都言笑晏晏,就连双慧和尚都喝了几杯素酒。
午饭过后,
谢听风突然提议说,想要去广陵江上看一看。
对于这个请求,无论谢观潮还是谢咏絮,自是无所不允。
于是,
包括李诚在内的少数几人,乘着马车离开谢府,赶到了江声涛涛的宁风渡。
如雨润道人,双慧和尚等外人,则暂时被安排到客房休息。
有个稍显沉重的事实是,
等到今日过后,谢家照旧是要为谢听风举行葬礼的。
而儒释道三教都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也算是术业有专攻。
天晴后的宁风渡,一如前日李诚初来时那般热闹。
几人登上准备好的豪华三层客船,沿大运河向北逆流驶去。
旌旗猎猎的甲板之上,
几人围坐在一起吹着江风畅谈,欣赏两岸此起彼伏的山脉,只觉心旷神怡。
不知不觉间,
客船在江面上驶离江都城很远,很远,已经进入了淮南地界。
若再沿大运河行驶个一天一夜,便可抵达气势巍峨的帝都,洛阳城。
只可惜,
夕阳的余晖已尽数倾落在船身之上。
用句诗来形容便是: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此刻立于船头的谢听风,手提三尺照胆剑,华服似是染血,望着江水与山峦,沉默许久。
忽地,他咧嘴笑了笑,直抒胸臆长啸道:
“此去经年,江是江,我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