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浣忆术(1/2)
“我找到他的那一天,就是生命的倒计时。”
打开山河器的日子定在八月十五。
洛锦以沧澜门先辈遗志与仙门尊首命令的名义向仙门百家及下属数千门派发布了公告,要求登仙册上四十七家所有内门修士留下共战天劫,所有外门弟子及未录入登仙册的各门各派组织带领所辖范围内百姓进入山河器的新天地。
这一公告起初引发了仙门内的轩然大波,但却得到了万千低阶修士和无数普通凡人的热烈拥护,一时间全天下奔走相告、欢呼庆贺,民心所向如山倾,压倒淹没了那点反对声音,陆续有仙门掌门站出来响应,其余各家掌门迫于压力与声誉也都签署了这份仙门联合公告。
天劫将至,地脉灵息逐渐枯竭,林木花草褪色,远望去大地一片枯黄。
唯有日月山还是青山绿水一片。
距离山河器大开的日子还有月余,洛锦每日都前往金玉仙林视察。
这片仙林是他平日修炼的地方,凝聚了不少精华宝气,不论外界是雨是雪,此处永远是一片金色,金树金花,连风都是浅浅的金雾。
这是整个三界最坚固安全的地方,用来做打开山河器的地方再合适不过。
“我前些日差点搭上命,也没换来刀圣心软,”萧玉洺跟在洛锦身后,打量着这片流光溢彩的仙林,调侃道,“怎么现在刀圣突然就大公无私舍得拿出自己的好东西分享了,难道是......随风他又答应你什么了”
萧玉洺今早被洛锦从地牢里放了出来,一出来对方什么都不说,直接带他来了金玉仙林。萧玉洺大抵能猜到,最后洛锦一定是被江月白说动了,但洛锦这个人疑心很重,不知道江月白要说些什么才能让他彻底心甘情愿放弃一切。
洛锦走在前面,金玉仙林的金光把他头发上别的赤红獠牙发饰照得朦胧闪烁——像别在头上的一朵花。
洛锦转过身,浑身上下一点平日的暴躁和戾气都没有,语气很平和:
“他说和我成婚,八月十五。”
萧玉洺表情僵硬了一下。
好一会儿,才笑出来:
“好事啊,恭喜了啊刀圣大人,苦等三百多年终于得偿所愿,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了。”
洛锦没有再说什么,继续转身前行。
萧玉洺深吸口气,也继续跟着他向前走。
两人停在一个巨型深坑前。
坑中隐隐蒸腾着金色雾气,仿佛一口巨鼎。
“哟,这就是熔炼养料的地方的吧,”萧玉洺站在几步开外,啧啧了几声,“刀圣原本就打算把那些灵息丰润的修士们扔进这里当柴火,山河器架在上面享用灵气,好滋养出一打开就草长莺飞有山有水的新天地,对吧”
“你走近些。”洛锦说。
“别了吧。”萧玉洺又后退了一步,离得更远了些,“万一我一个不留神,就掉下去了。”
“想多了,你心不够纯做不了献祭品,况且我已经答应了随风,不会伤害性命用一群人去供养另一群人,”洛锦扯了扯嘴角,“没有生命灵气的山河器是一潭死水,万千众生进去面对的是一片荒凉,要重新艰难开山垦荒,努力谋生,但艰难地活也是活着,总比死了强,毕竟‘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谁也没权利剥夺’。”
“难得刀圣有此觉悟。”萧玉洺敷衍地应了句,“随风是个当老师的料。”
“你是医修,最懂得怎么妙手回春起死回生,”洛锦忽然认真地问了个问题,“如果有人为了给山河器供给养料而死,身体灵脉化为新天地的山河湖海林木草原,他还有可以复生的可能吗。”
萧玉洺笑道:“有啊,他就做新天地里的一棵树一根草呗。”
洛锦停顿片刻,挑眉道:“倒也不错。”
萧玉洺“嘶”了一声:“你不是答应了随风不把任何人当养料吗怎么心里还怀着这种念头小心我去他那告发你啊。”
“忽然好奇而已。”洛锦说,“走吧。”
夜凉如水,皎月照雪山。
穆离渊枕着一条手臂靠在雪月峰崖边的石头上,另一只手套着红绳,转着被魔气染黑的半块圣灵玉牌玩。
“风雪映明月,相得益彰。”江月白停在他身后,“景色的确很美。”
穆离渊转过头看到江月白,立刻站起身,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惊喜:“师尊居然来了我还以为这次又约不出来师尊呢。”
他已经换了衣服,穿了件灰白的短衫,腰间和绑腿用带子随意缠着,头发扎得很高,完全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外门弟子模样。
江月白在崖边山石上坐下,上下瞧了他一眼:“怎么,打扮成这样,是准备跟着那些普通百姓们一起混进山河器里”
“有这个想法,”穆离渊把搭在肩膀的发尾扔到身后,叹口气,“不过洛锦肯定不会允许我进,他现在见了我就想撕了我的样子。”
江月白说:“放心,你想进的话,我会说服他的,让你带着小圆一起。”
穆离渊垂着眼抿唇缓缓点了点头,抬起头时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是啊......他最听师尊的话了。”
“你的手怎么样了。”江月白语调淡淡的,“伤好了么。”
穆离渊背在身后的左手抓住了右手——这只手因为日月湖上那晚掐洛锦掐得太用力,拇指骨头都变形了。
“好了,”穆离渊回答,“早就好了。”
江月白点了点头。
穆离渊看着江月白这样淡然温和的表情,忽然觉得很自责:“师尊,对不起......”
江月白微微侧眼看过来。
“我那天不该那么冲动......”他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江月白的表情,“希望师尊没有生我的气。”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江月白弯了下唇角,似乎是有些无奈,轻声说,“只是怕你们伤到自己。”
穆离渊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这么多天江月白不搭理他不找他也不回他的传音来见他,是打算把他这个讨厌的魔族抛弃了。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想通之后,连雪都有了甜味。
穆离渊走近了几步,站在江月白坐的山石后,望向夜空。
雪夜却无云,皎月挂苍穹。
这是独属于雪月峰的最绝色的美景。
其实把江月白约到这里,穆离渊是有很多话想说的,但望着江月白的时候,又什么也都不想再说了。
只想和江月白安安静静地欣赏片刻这幅从前的美景。
他知道江月白当他先前去争山河器也是为了争个求生的机会,现在他愿意和洛锦合作,江月白很欣慰,愿意给他这个魔族几分好脸色。
这几分好脸色很难得,希望能持续得久一些。
月光在雪雾纷飞里落下别样的朦胧。
给人笼罩出一层模糊的光影。
江月白在看雪中月。
穆离渊在看月下人。
“我该回去了。”无言望月片刻,江月白拍了拍衣服上落的雪,准备起身,“各家近日都呈递了计划和名单,制定规则安排顺序是个麻烦事,洛锦他一个人忙不过来......”
“师尊喜欢他吗。”穆离渊忽然道。
江月白微微皱眉:“什么。”
“我瞧他对师尊一片痴情,应当是真心......”穆离渊这几个字说得有些艰难,但转过头时脸上还是笑着的,“师尊如果觉得他不错,不用在意我的想法,就当那天我是发疯,有个这样爱你的人陪着你也好。”
江月白也笑笑:“我不需要谁陪,有缘相伴一程,无缘相忘天涯,顺其自然吧。”
“天劫在即,人间大难,不是谈论儿女情长的时候。”
“对了。”江月白拿出一个小纸卷,“这是小圆藏身的隐遁空间位置,本来我打算把他接出来的,但这些日子外面乱,他在萧玉洺的隐遁空间里待着也挺好,你随时都可以去看他。”
穆离渊点点头,把东西接了过来,说:“我也有东西要给师尊。”
江月白看向他。
穆离渊在山石边半跪下来,低着头很认真地在江月白腰间系着。
好一会儿,才放下了手。
“我新做的,比原先那个好看。”穆离渊抬起眼,“要是洛锦问起来,别说是我送的,我怕他生气把这些花全撕碎了。”
江月白手指托起这条紫藤花枝编的穗子——片片花瓣裹成了丝绸状缠进黑色丝线里,随着旋转的纹路闪着淡紫色的光泽。
“是挺好看的,没想到魔尊大人还挺心灵手巧。”
穆离渊轻轻握住了江月白的手腕,把江月白的手拉到面前。
垂眸停顿了片刻后,他低头吻了一下江月白手指托着的那条花穗。
“做什么。”江月白道。
“我和它说,要它替我每天吻你。”穆离渊轻声说。
这是他和每个送给江月白的礼物都会说的一句话。
江月白瞧着他,回答也与千年前一样,很随意且薄情地说:
“明白了,我会尽量多戴几天的。”
穆离渊抱着江月白的腰,枕在江月白腿上。
江月白摸了摸他的头发:“起来了,我该走了。”
“我在这儿淋了一晚雪......”穆离渊埋在江月白衣服里,声音闷闷地说,“头晕腿软,让我在师尊怀里歇歇。”
江月白的手拎住了他后衣领。
但最后又松了手。
穆离渊在江月白腿上侧过脸:“师尊给我讲个故事吧。”
江月白垂下眼:“故事”
“小时候,师尊每晚都会给我讲一个睡前故事。”穆离渊说。
江月白轻笑,像一声无奈叹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反正我也不知真假。”
穆离渊闭上眼。
周围只剩下雪落的声音。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永远回不去的年少时。
一千年很漫长,他找不到江月白的时候,经常逆行时光卷轴,躲在黑夜的阴影里,看着从前的江月白。
隔着窗纸一点点描摹着江月白的影子。
像一个见不得光的偷窥者。
有时他想和江月白说点什么,最后却都忍住了。
天道恐怖的诅咒每夜都会警告般在噩梦里出现,每次逆行光阴的一眼,都要耗费他的寿命和修为。
他已经做了很多逆天而为的事。
很怕再多说一句,连这样的结局也保不住了。
“故事我倒是有很多。”江月白说,“等天劫结束,我给你讲一个最有意思的。”
穆离渊喃喃说:“好......”
沧澜山荒无人烟,雪夜静谧。
好似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大雪染白了两人的头发。
终于绘出了他年幼时幻想的画。
被洛锦虐待了那么多天,萧玉洺现在每天都胡吃海塞日月山庄的灵丹珍宝,誓要把受的委屈全补回来。
他不仅受了严刑拷打,还要分出内力去维持隐藏小圆的隐遁空间。
密令他都给江月白了,不知道为什么江月白和他的小情人还不把孩子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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