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花池漾(2/2)
“饿坏了吧”萧玉洺把点心推给两个孩子。
小圆和啾啾两个抢着吃,没一会儿桌上就只剩空盘。
啾啾心满意足擦擦嘴:“爹,吃饱啦!”
小圆很不满:“没吃饱,太难吃了......我要吃鱼!”
“吃鱼可以啊。”萧玉洺挑挑眉,两腿交叠跷在桌边,吊儿郎当地笑,“喊我一声爹,爹立刻就去给你买鱼。”
“不喊。”小圆嫌弃地看着杵在自己旁边的靴子。
“喊一声听听嘛,我一路照顾你这么久,你就当讨我个欢心又怎么了。”萧玉洺伸手捏了一把小圆气鼓鼓的脸,“讨了我欢心,你以后才有好日子过,认清现实小伙子,我才是你衣食父母。”
“我有父母。”小圆极为认真地说,对这件事非常执着,“我,有。”
“可都不要你了啊。”萧玉洺对小圆的反应很感兴趣,捏着他的脸使劲拽了拽,“你父亲丢下你专心追新欢去了,你母亲......”
说到此处,萧玉洺凑近了些,“哎......你母亲是谁啊”
“我母亲就是我父亲!”小圆甩甩脑袋,把萧玉洺掐自己脸蛋的手甩掉,“我是他生的!”
萧玉洺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你是你父亲生的谁跟你说的这些啊骗你玩呢吧你也真信啊,小傻瓜。”
萧玉洺又去揉小圆的脑袋,小圆狠狠甩脑袋,却怎么都甩不掉,气得直接锤了萧玉洺一拳:“我父亲说的!我父亲他亲口说的!我就是他生的!我是他和北辰仙君的儿子!”
萧玉洺笑到一半卡住了,停顿片刻,他忽然伸手,朝远处喊了一声:“小二,来!”
立刻有店伙计殷勤地跑过来,萧玉洺大方塞了一把碎银在对方手里:“把你们这儿的鱼一样给我上一条,好好做,赏钱少不了。”
“得嘞!客官且坐好,好菜马上就来!”伙计甩上毛巾奔向后厨。
“你要干嘛。”小圆听到“鱼”字吞咽了下口水,但依然满脸警觉,“我不会喊你爹的。”
“不用喊了,你是北辰仙君的儿子,我哪敢当你爹,让北辰仙君知道了我占你便宜,不得一剑斩了我”萧玉洺左手搂过打瞌睡的啾啾,右手揽住不开心的小圆,“夜长无聊,你跟我讲讲你父亲和北辰仙君的事,好不好”
“少来套话,我才不上当!”小圆拍开肩上的手,但又觉得这么说实在不尽兴,撇嘴又加了几句,“我父亲很厉害,不是你能打听的,说出来吓死你!”
“嗯,我知道,我早猜出他不是普通人了。”萧玉洺死皮赖脸地重新贴过去搂住小圆,“他长得那么好看,一双眼睛生得勾魂夺魄,要真是个弱女子,这乱世里恐怕要受不少苦,可他明显不是受苦的人,藏了身形还藏了修为,八百个心眼子,耍得别人团团转,他想要什么呢要江月白给他什么还是要江月白为他做什么”
“你别小人之心度君子,我父亲什么坏心思都没有,他只是很想念北辰仙君,”小圆十分愤怒自己父亲被这样形容,要替父亲正名,“他很爱他。”
“哈”萧玉洺抿着唇也没绷住,最后放声大笑,引得周围几桌喝酒的醉汉都朝这里瞧。
啾啾一下子惊醒,左右看了看,缩在萧玉洺怀里,怯生生说:“爹......我刚才做梦听到有人在敲锣......”
萧玉洺拍拍她背,哄她继续睡:“别怕,你爹敲的。”
小圆没好气道:“有什么好笑”
“太有意思了,没忍住,你懂什么是‘爱’吗这也是你父亲说的”萧玉洺喝了口茶顺了顺气,“他说他很爱北辰仙君怎么说的当着江月白面说的还是自言自语说的你给我模仿一下,我太好奇了。”
“他没说过。”小圆很难过自己父亲被人这样嘲笑,耷拉着眼角,争辩吵架的心情也没了,蔫蔫地说,“但他说过,他很爱我。”
萧玉洺挑眉,有点没反应过来:“嗯”
“因为我是北辰仙君的儿子。”小圆托着腮,“他说看到我就像看到北辰仙君,他那时总抱着我发呆,松开我的时候我的肩膀都湿了。”
“那时什么时候”萧玉洺弯指扫了扫鼻子,吸口气,换了个坐姿,“你也不大,怎么有时候看着还挺老成,来来,仔细说说。”
“很久以前,我还很小的时候,”小圆改成双手托腮,圆脸被挤成了扁的,“他把我抱在腿上,从背后抱着我握笔写字,我不想学,一通乱写,他会把下巴放在我肩膀低头帮我纠正错字,写着写着,就会有水掉下来,学了好久我才知道写的是我名字,江小圆。”
“写你名字他哭什么”萧玉洺摩挲着唇角琢磨,琢磨了一会儿放下手问,“江小圆......你真的姓江你到底什么来头”
“我......”小圆忽然扁了嘴,猛地把头埋进胳膊里,“你别问了!你好烦!”
“怎么了”萧玉洺揉揉小圆满头乱毛,“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发脾气”
小圆不理他。
店伙计端了盘热气腾腾的红烧鱼一路小跑过来:“客官慢用!后面几道还在做着。”
“起来了!别趴着了!”萧玉洺拍拍小圆后脑勺,单手拿起筷子,“你最爱吃的鱼来了,不吃我可不客气了啊。”
小圆立刻抬头,夺过筷子夹了一大块鱼肉塞进嘴里,腮帮子一鼓一鼓,两行挂着的泪顺着脸侧圆弧线条流进了嘴里。
“怎么回事啊,”萧玉洺去擦他脸上的泪,“这是怎么了哭什么动不动就掉眼泪跟你爹遗传的啊”
小圆继续大口吃鱼,不回答,但嘴角不受控制扁得太狠,嚼碎的鱼肉都掉了出来。
萧玉洺把啾啾放在旁边椅子里,坐得离小圆近了些,搂住他晃了晃,低声道:“我知道了,你是想你父亲了,是不是”
小圆抬起头,泪眼汪汪地问:“他为什么不来”
“会来的。”萧玉洺的口吻依然带着几分调笑不正经,“他们肯定都会来的,你是他们的儿子嘛,儿子在这里,他们怎么忍心不来,放心,过不了几天......”
“我其、其实......”小圆哭得呛了一下,满口鱼肉全呛吐了。
萧玉洺拿手帕给小圆胡乱擦了几把眼泪,又折了一层蹭了蹭他的嘴:“不急,啊,慢慢讲。”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但我感觉我不是他们的儿子,越长大就越觉得不是。”小圆眼睛又往外涌泪,“我小的时候,父亲总是会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问我‘师父和师娘在一起都做过什么’,我听不明白,我哭的时候,他安慰我说‘不会丢掉小圆的,小圆是很重要的人’,说会代替他师父照顾好我,他每次带我出去玩,别人问起来,他只说是我哥哥。”
萧玉洺这次听得很专注,没有打断。
“我那时太小了,他什么都不背着我,自言自语也对着我,我说不出来,但我能感觉到,后来我长大了些,终于想明白了,我是他师父和师娘的孩子,他喜欢师父,所以一起喜欢我。”小圆揉揉眼睛,“他的师父是北辰仙君,但北辰仙君是天上的仙人,把我们都忘记了。”
萧玉洺越听越诧异,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这种离奇复杂的爱恨情仇。
“江月白,”萧玉洺脸上的佻达轻浮消散得一丝不剩,甚至有些阴郁,干笑了一声,“能耐啊,惹得一身情债。”
“虽然我不是亲儿子,但父亲一直待我很好,还带我上了通天道,那里有很多漂亮的仙子姐姐,发生了什么我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吐了很多很多的血,回来之后他突然丢下我不要我了,我饿了好几个月,在院子里吃泥巴。”小圆啃着手指回忆,“他再回来的时候,像完全变了个人,一直抱着我道歉,后来他教我讲话读书写字,不让我再叫他哥哥了,我才管他叫父亲。”
“为什么”萧玉洺问。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父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小圆抬起头,“我觉得这样挺好,父亲给我讲过很多北辰仙君的故事,北辰仙君是众生仰慕的救世仙人,我最崇拜的人,父亲是养大我的人,我最喜欢的人,我想当他们两个的儿子,光是想想就自豪!”
“是啊,你要真是北辰仙君的儿子,全三界的人都得高看你一等,”萧玉洺笑了笑,“就说这修士们挤破头难进的日月山庄,你报上北辰仙君儿子的名号,他们估计得一步三叩首把你请进去......”说到此处,萧玉洺靠在椅背望向远处群山,语调带着不易察觉的怪异,“不过倒也不用搬出‘北辰仙君’,用另个身份就够有趣了,你不知道啊,这日月山庄的刀圣洛锦,当年可没少和江月白传风月佳话,要是见到江月白有儿子了,我想想,刀圣该是什么脸色呢。”
“我才不稀罕什么日月山庄,我只想我爹和北辰仙君快来找我,”小圆又开始抹眼泪,“和你在一起太没意思了!”
“你说你喜欢仗剑江湖我才同意带你的,才一天你就开始哭着想爹!”萧玉洺弹了他脑瓜一下,“到底谁的问题”
“反正不是我的问题,我本来想一个人闯荡江湖的,”小圆抱住脑袋不让他再弹,“我爹非让我跟着你,我没办法。”
“你爹肯定会来,但江月白那个负心汉你就别指望了。”萧玉洺冷冷低哼了一下,“他那个人,相处时待你多好之后就有多绝情,哄人开心信手拈来,你感恩戴德他转头就忘,我算是看透了,这世上所有人都是他的玩物,供他消遣的。”
“才不是!”小圆反驳,“我爹和我说,北辰仙君是全天下最善良、最有情有义的人!”
“他是自欺欺人,情人眼里出西施,”萧玉洺换了个更舒服随意的坐姿,抬腿侧搭在扶手,“痴情病病入膏肓,没救了,上赶着向江月白献身,用尽了手段,江月白也只当他是消遣的小玩意儿,玩够就踢开了......”
“你住口!不准你这么说!”江小圆站起来拿筷子狠狠敲了萧玉洺的头。
“嘿,你这臭小子,你——”几百年来还没人敢这么对他,萧玉洺差点一巴掌呼过去,“你,给我坐下!”
最终萧玉洺只说了这么句只有气势很足的狠话。
小圆坐下继续吃鱼。
萧玉洺满脸怒色盯着小圆,看了一会儿,神色和缓了些:“罢了,你也是个可怜小孩,不和你计较。”
江月白与那个人的爱恨纠葛套出来了,没有想象中让他嫉妒,反倒让他感到点不是滋味。
他曾和那个人说起过天劫,那人听了他可怕的描述,却毫不紧张。
他当时没忍住问:“你不害怕吗天劫会要了所有人的命,包括你,还有你儿子小圆。”
那人只说:“你不了解我师尊,天劫降临,他绝不会坐视不管的。”
萧玉洺道:“你觉得江月白会救你。”
“他不会救我,”那人说,“但他会救天下人。”
“你不也是天下人中的一个”萧玉洺奇怪。
那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忽然正色道:“衡风仙君,在下有一事相求。”
萧玉洺微愣,此人不以真实身份示人,但他能感觉到一种隐隐自内而外散发出的高傲威压——这不是一个会轻易求谁的人,尤其是他们在谁与江月白交情更深上暗暗较过劲,放低身段等于认输。
“你说。”对方的态度让萧玉洺不由自主也严肃了些。
那人微微低下头,语气郑重诚恳:“医仙仁慈济世,贤名远播,门下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孤儿,世人都说医仙怜悯孤弱、喜爱幼童......”
“你想把小圆给我”萧玉洺听出了话里的意思。
“为什么”萧玉洺不解。
就算江月白是个每隔段时间就抛妻弃子的负心汉,这人又不是,修为这么高寿命也不会短,完全能照顾小圆长大。
“你得绝症了”萧玉洺打量他,挖苦道,“还是对江月白求而不得准备去自|杀”
“我有一把能破天劫的剑。”那人道。
“什么!”萧玉洺不信。江月白和他说过,破天劫的剑绝世无双,是一把用活人炼铸的宝剑,他不信这世上还有能与之媲美的剑。
“活人的心炼铸的剑,”那人面色无常,缓缓道来,“剑灵是我的元魂。”
“你......”萧玉洺震惊不已,“你难道要江月白用你这把剑可是......”
可是江月白再如何无情,也不会心安理得到能又一次牺牲一个人的性命去拯救三界吧
“师尊不知道剑灵是我元魂,还请衡风仙君替我保守这个秘密,”那人笑了下,又轻叹口气,“我不想他在‘用不用剑’这件事上纠结难过。”
萧玉洺原本是要暗暗争个胜负,可那人最后只留下一句“师尊开心就好了”。
让他输得彻彻底底。
他一直拒绝前往日月湖躲避,因为他想做与北辰仙君并肩作战的人。
他已经想了几百年。
为了这一日他发疯般修炼、忍过了无数个孤寂闭关的长夜、扛过了数次差点要他命的突破雷劫......而今终于能以让江月白刮目相看的身份站在江月白身旁,他怎么能轻言放弃。
但现在他还是来了。
不是为了逃避。
而是他仍然要比一比。
既然那人能用元魂当剑灵为江月白做一把破劫之剑,他也能赌上毕生修为将山河器炼化,给江月白铸一把斩天之剑。
他才不会认输。
江月白在椅子里浅眠了半夜。
雨过天晴,朝阳透过窗照在他的侧脸,给冷淡的线条蒙了一层不真切的暖色。
昨夜风雨穿堂的痕迹仍在,窗边挂着的布幔飘飘荡荡,下半截没干透,还滴着水,在暖阳的笼罩下散发出细微的水雾。
江月白静坐在微风拂动的水意氤氲间,垂眸看着放在面前的剑。
如雪雾般的轻烟顺着剑身线条缓慢溢散在空中,像是一束从雪山之巅采来的花。
这是一把举世无双的好剑。
从见到的第一眼,江月白就想拥有这把剑。
然而如此贵重的馈赠,于他是无言的道德枷锁,甚至威胁。
及时行乐他看得很开,骗取同情的谎言也无所谓,但那种看似柔软实则强硬的占有欲太过胆大妄为,这么多年他头一次感受到,让他昨晚一瞬间甚至起了杀心,连他自己都后怕。
没有这把剑,他可以与那人今朝有酒今朝醉。接受这把剑,他难道真要把那人当做密友挚爱枕边人
更何况对方境界修为很高,不早点拒绝等于要长相厮守千年百年,绑在一起一辈子。
那不是他想要的“逍遥”。
江月白从剑上收回视线,起身出门。
木门推开发出“吱呀”一声响,清晨的风带着花草香气扑面而来。
穆离渊靠着廊柱坐在台阶下,高束的长发发尾顺着微微侧头仰靠的姿|势垂落,在开门的穿堂风里扬起了几根发丝,露出了肩颈隐约的血痕。
听到响动,正在发呆的穆离渊立刻回神摆出了笑,仿佛完全忘记了昨晚被赶出来淋雨的惩罚,站起身前还不忘整整衣服撩下乱发,满身都写着“开心”两字,大步跨上了台阶。
江月白后退了半步:“什么事。”
穆离渊没在意这个抗拒疏离的动作,脸上还是笑盈盈的,双手提起食盒:“我给师尊做了早点。”
伸手不打笑脸人,江月白尽力收了些冷漠神色,向后面屋中看了一眼:“放着吧,晚上分给值守的小弟子。”
被拒绝了,穆离渊也没再纠缠什么,按江月白的吩咐放了东西,再从屋里出来时,江月白已经走出院子很远了。
穆离渊望着远去的背影,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站了片刻,他重整表情,两手绕到脑后抓住发带紧了紧,从高陡的台阶上跳了下去,翻过围栏抄了个近道,追上了江月白。
沿途的小弟子被这道急迅如风的身手吓了一跳,风过无痕,好一会儿他们才面面相觑:“好快的身手,眼晃花了......”
“是阁主新收的徒弟!我昨晚见过他!”有弟子认出了人。
“亲传徒弟吗和凝露师姐空山师兄一样级别”
“不知道耶,应该比他们级别更高吧我昨晚看见阁主领着他回房了,凝露和空山哪有这待遇呀!”
“奇也怪哉!阁主最近怎么收留这么多新人,听凝露师姐说,阁主前不久刚收留了个奇怪的狐狸精,怎么又突然神不知鬼不觉收了个男孩子做亲传徒弟”
“是很奇怪啊......说起那个狐狸精,我还没瞅到过正脸,空山师哥说长得很好看。”
“下回一定要找机会瞧瞧......”
前面穆离渊追上了江月白,却没靠近说话,只在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江月白像是没察觉到,步履速度如常,什么反应都没有。
一路上的守卫弟子都退避两侧向阁主行礼,穆离渊也毫不客气地跟在缥缈阁主身后狐假虎威一把,受了一路的大礼。
顺带收获了一路窃窃私语:“他是阁主徒弟还是近卫小跟班啊怎么还寸步不离的......”
山下九十五处阵法驻地,四十七处流民营寨,江月白一一巡视检查了一遍,仔细交代值守弟子注意事项,又到临时议事大帐与各长老调整谈定了抵御血尸的策略。
不论到哪,江月白都完全无视身后跟着的人。穆离渊也不气不恼,江月白做什么,他就等在一旁,江月白与旁人议事的时候,他就候在帐外。
有小弟子见他站了几个时辰,给他搬了个小凳。江月白终于远远瞟过来一眼:“有坐着的侍卫吗。”
小弟子挠头,进退两难,穆离渊好脾气地说:“阁主说得是,我站着等就好。”
直到天黑,江月白才从大帐内出来,扫了一圈没见到人,松了口气,谁知刚要迈步,就听到有人叫他“师尊!在这儿!”
江月白循声转头,见穆离渊手里举着什么半蹲在远处溪边,他了无兴致地摇头,转身前行。
“师尊,这是刺鳅,很难抓的......”穆离渊小跑着跟上,像是看不到江月白的冷脸一样,依然满眼开心,“味道不比鱼差,我回去做给师尊尝尝,早上我备好了食材,回去正好能做一道酥骨刺鳅......”
“跟了我一天,就为了晚上给我做顿饭”江月白没回头。
“想和师尊说句话,但师尊太忙了,顾不上搭理我......”
“什么话,现在说吧。”江月白停下了步子。
两人已经走到了江月白歇息的院子前,江月白侧身挡住了前路,明显不想让人进院。
“师尊......”院前昏暗的灯笼在晚风里摇晃,映在穆离渊的眸底亮晶晶的,混着失落的眸色却变成了可怜。
江月白有点不想看他了,背着手侧过了头。
用破布兜着的刺鳅扑腾了一下,溅了穆离渊一脸水,他拿肩膀蹭了下,试着向前走了一步:“我做菜很好吃的,小圆每次都吃不够,那话不急,等我做好了晚饭,再和师尊说,可以吗。”
江月白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转身前行,径自登阶进了屋。
穆离渊抱着被刺鳅挣破的布兜进了院子,开始收拾忙活。
屋里食盒里的点心还摆在桌上,总共五盘,样式都不重复。江月白捏了一块,犹豫下,又丢回了盘里,在桌前坐下来。
阵法卷册和地图一摞摞堆着,泡了雨,边角褶皱着。江月白随意整了下桌面,杂物推到一旁,腾出地方给剑。
剑身澄澈得像是一团雪雾虚影光晕,剑柄微冰,握在掌心感到有汩汩清水般的灵泉顺着小臂经脉向里渗入。
剑上没有任何防护禁制,想必是剑主人提前卸掉了,整把剑从头到尾完全服从江月白的各种摆弄。
江月白手腕一松,让长剑自然垂下,在手里随意挽了个剑花。
流畅舒适。
这剑就像是量身定制一般,生来就该属于他。
这世上唯一能勾起他自私欲|望的东西,不过如此。
江月白吸口气,小臂一翻收剑身后,起身走到窗前。
太阳落了,天空弥漫开浪漫的紫蓝色,月牙静静躺在晚风里。院中灯笼不亮,在炊烟缭绕中晕染开几分红尘暖意。
炖菜的锅架在火上翻滚,烟气太大,呛得穆离渊咳嗽了几声,他挽起袖子洗好了碗碟,在石桌上摆好,把总是碍事垂到身前的发尾咬在嘴里,弯腰去抽锅底燃着的柴火。
汗水浸湿的小臂线条修长结实,几道狰狞血痕被缭绕的炊烟淡去了颜色。
江月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穆离渊似有所感,朝这边扭了头,双眼立刻弯起来,擦了把汗,笑道:“马上就好啦!师尊快来!”
江月白这次没拒绝邀请,放了剑出门,踱步走下台阶,在院中石桌前落座。
穆离渊往返小院两端,把菜一盘盘摆上石桌,剔缕鸡、酥骨鱼、糯米水团......最后给江月白盛了一碗蜂蜜米粥和一小碗糖蒸酥酪。
先不论味道如何,光是这一桌菜品的色香卖相和丰盛程度,不输外面的酒楼餐馆。
“会的不少。”江月白扫了一眼桌上,“出我意料。”
穆离渊双手把筷子递给江月白:“师尊尝尝味道怎么样。”
江月白接过筷子开始品尝,半点不敷衍,每道菜都细嚼慢咽,一口不够还要多尝几次。
石凳是固定在地上的,没法移动,石桌对面的另一个石凳距江月白太远,穆离渊不想去,他直接半跪在江月白身旁,双手交叠垫在桌边垫着下巴,专心致志地看着江月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