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簪子(1/2)
第65章簪子
“豆芽——”
我起身,赶上去,道:“你若有什么事情,一定不要瞒我。”
“我知。”
他将手放在我的肩上:“姊姊,水至清则无鱼。四时清醒,不如一晌酒醉。往昔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不拘什么人,只要做的事,没有伤害到你,都不要紧。我都可以不计较。我还是那句话,你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我不明白。”
他笑着,打岔道:“我这回要在扬州待一段时日,可以好好陪伴母亲和姊姊。”
“是有公务在身么”
“是。”
他负手道:“陛下的胞妹平宁长公主,到了婚嫁之年。慈圣太后与陛下决定为她择婿,将此事交给了司礼监。我手下的人拟定了几个人选,我这次来,便是要敲定此事,将新驸马带回京城完婚。”
大明祖制,驸马须从平民或低级官吏家庭中选取。且子弟被选中的人家,近亲中便不能再出仕为官,即使已经做着官的,也得辞回家。《明世宗实录》有载:累朝以不许王亲除授京职,盖亦防闲之道宜然。
我想起在宫中做画师的时候,见过这位平宁长公主。她梳着流云辫,依偎在太后身旁,甚是娇憨。
“平宁长公主是太后心坎儿上的人,这一关,你须好好把住。”
“嗯。”
他一飞身,去了。
小音捧着温水过来,我梳洗毕,上了榻。
秦明旭今晚说的那些话,随着帐幔绕来绕去。我竭力把它煎作药,敷在心口。
然,入了梦,我依然看到程淮时。
他在一个我怎么都闯不进的迷宫里,水深火热。
“夫人,你别过来,别过来——”他大声地嘶喊着。
我伸出手,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翌日,我去了柜上,刚打开门,便来了客。
是郑国舅。
他穿着一身儿石粉色的纻丝衣裳,抱着手,身后领着一大群仆役。
“昨儿,这祝家酒坊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扬州城里可是传遍了。祝老板,你好手段呐。我就喜欢有手段的女子。”
“国舅爷要买酒,便进来,莫挡着门。”
他站在门外,扫了一眼左右,大声道:“我偏要站在门外。我这是给你站台呢,你连这都看不出来我郑泰,大张旗鼓,来你这儿买酒。那些说什么祝家酒里有罂粟粉的谣言,该不攻自破了!我说好的东西,谁敢说不好”
练上前。
他下意识往后退一步:“你,你,你要干什么我说,祝老板,狗咬吕洞宾,你不识好人心啊!我可告诉你,我今日带了雄黄,你要敢放蛇,我也不怕!”
他手下的那些人作势要过来。
我道:“国舅爷,练这是请你进来呢。你慌什么”
练板着脸,道了声:“请——”
郑国舅理了理衣领,咳嗽一声:“谁慌了笑话!”
遂,大模大样地走进来。
他手下的人交付了银票,我命伙计们将酒搬到他的马车上。他却趴在柜台,不肯走,与我磨牙。
“祝老板,你喜欢听戏么扬州城里,新进来了个徽戏班,唱的《南柯记》是一绝。”
我不理会他。
他自顾自唱着:“愿玉软香温恒不老,年年此日,捧霞觞共醉葡萄……”
我打断他:“国舅爷既喜欢《南柯记》,岂不闻这出戏里,有一句词最妙。”
“哪句”
“诸色皆空,万法唯识。”
他有些讪讪的。
过了会子。
他涎脸道:“祝老板一介女流之辈,开门做生意,难免有人来闹事。难道,你就没想过找个人依靠依靠吗”
“我已有了未婚夫婿。国舅爷切勿再失言。”
“你休要哄我。我已知道了,你与秦明旭无有婚约。再者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跟了我,便是皇亲国戚,岂不比跟个商人强百倍我相貌堂堂,中馈乏人……”他趾高气昂地说着。
“国舅爷家里已有八房妻妾,何来中馈乏人一说”我低头记着账。
他道:“开一处,才是繁春。我不嫌弃你,纳你做第九房妾室。夫人不善理家,我将家里的内务交予你管,何如这自当成为扬州城的一段佳话。”
“郑爵爷想听什么佳话冯某尽可说与郑爵爷解闷。”
一个声音由远及近。
冯高来了。他面色无波地打量着郑国舅。
郑国舅认出了他,知道他是如今甚得圣心的“都领侍”,有几分忌讳,脸上霎时浮出客气的笑容来:“前几日,贵妃娘娘来家信,得知冯厂公要来扬州。本爵爷还想着,请厂公去府上宴饮。想不到在这里,碰见冯厂公。”
冯高笑笑,拱手道:“郑爵爷客气了。咱家不喜宴饮,害怕酒后失言,说错了话。酒喝错了,原是不打紧,话说错了,得罪人。”
冯高走到我身旁,道:“郑爵爷,咱家来给你介绍介绍,祝老板,乃是我的亲眷。”
郑国舅颇意外,尴尬道:“哦但不知是什么亲眷”
“十分要紧的亲眷。”
冯高一字一句,说完这句话,注视着郑国舅。
郑国舅会意。
大庭广众之下,觉得失了颜面。
可又惧于东厂之威。
只好装糊涂。
他胡乱向冯高拱了拱手,说了句“再会”,便带着一帮子随从,匆匆地去了。
待郑国舅走远,我向冯高道:“豆芽,郑贵妃正得宠,你何必得罪她的娘家人这郑泰是个浪荡子,姊姊随意将他敷衍走,便是了。”
冯高眼中的寒气未消。
“我听不得有人那样跟姊姊说话。不管他是谁。”
我倒了杯云思给他。
“昨儿晚上,你歇在青岳馆么”
“是。”
他饮尽云思,往后院走。
我知他要去见秦明旭,便跟在他身后。
谁知他走到柿子树下,忽地转身,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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