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酒坊开业(1/2)
第60章酒坊开业
练直直地看着我。
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的怯生。
“我只会种地,捉蛇,不会管人。”
我笑:“万物相通,万事相循。老子说,大道至简。商道本复杂,商道却也最简单,不过买与卖二字。我喜欢你身上这份简单,你依自己本色做事便好。我不需要你逢迎,也不需要你改变。”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草鞋,仍有几分迟疑。
我道:“每月四两银子的月钱。月尾可回一次家。你若不想做了,与我言语一声,随时可离去。”
她咬了咬嘴唇,忽地向我拜了一拜,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去了。
我道:“南门外大街,祝府,我等着你。”
她没有回头,袖中的练蛇爬出来,环着她的腰,像一条五彩斑斓的色带。她摸了摸蛇头。那练蛇温驯地钻回她袖中。
一人一蛇,渐至远去。
秦明旭笑向我道:“桑榆,你觉得这姑娘会来找你么”
我笃定道:“会。”
他道:“这姑娘身手不俗,在山中长大,能驯服蛇虫猛兽之物,若能留在你身边,倒是能好生保护你。”
我摇头:“我看中的,不止是这一点。最要紧的,是她身上不服输的劲儿。哪怕敌强我弱,敌众我寡,亦有大拼一场的孤勇。这一点让我想起了……”
我敛了口,没有再说下去。
天上几缕忽明忽暗的云,仿佛飞至我的眉梢。
秦明旭忙道:“方才,我府中的管家来报,东关街醋坊的刘掌柜,因公子外放到山西做都判,他们打算举家迁至山西,铺面正准备转让。那里离东关渡最近,有河运之便,又有取水之便,是个绝好的所在。我已让管家抢先定下了。桑榆,我们去看看。”
我点点头。
一行人复又上了马车。
祝西峰在我耳畔嘟囔着:“将野丫头弄回家来,少不得又让我受气……”
我瞪了他一眼,他方不再言语。
马车驶到东关街,秦明旭扶我下来。
刘掌柜站在门口等着,见了秦明旭,迎上来寒暄着。
醋坊的位置的确是好。
出门右转,便是东关街的牌坊。三间临街的铺子,后头有院落,有货仓。不远处,东关渡上,南来北往的客商熙熙攘攘。
刘掌柜已将里头的物什清空。原有的柜台、桌椅等物,折价卖了。
半院草,几株尚结着冬果的柿子树,留了下来。
刘掌柜急于走,所出之价,甚是合算。
未久,谈妥。
管家拟了文书,秦明旭交付银票,我与刘掌柜签了字,按了手印。
铺面的事,便定了下来。
秦明旭与我一同站在柿子树下。
冬风薄,落光了叶子的枝条迎着萧索的晚霞,挂在枝头的柿子像火一般,烧出江南寒冬里的暖。那一抹抹亮色,胜若檐下的灯笼,照着我安了多半的心。
芦雁断,柿子霜红。
新的生活,新的开端,在扬州十一月末清冷的日落中,拉开了帷幕。
秦明旭踮起脚,摘了个柿子,递予我:“桑榆,柿柿(事事)如意。”
我笑着接过,道:“事事如意。多谢有你。”
他两道浓眉上泛起柔柔的涟漪,像是一直带着笑意:“桑榆,你好,我便好。”
从前祝家酿酒的几个师傅,仍在。
林月管家时,他们听从主母的令,缩减成本,偷工减料。祝家酿的口感,一日不如一日。今,我带着他们,按照酒方,色色挑选最佳的材料。小厮驱着水车,去观音山上载来山泉水。选粮、蒸煮、摊晾、撒曲、做箱、培菌。
第一锅酿做出来,整个铺子都笼罩在浓浓的酒香之中。我似乎回到了十年前,母亲牵着我的手,从祝家酒坊过,我看着一个个高高的酒坛子,装满佳酿,像一个个丰满的梦。
我不急着开张。日日去柜上,带着师傅们一遍遍酿新酒,在原有的方子上,以江南人的口味,加上丁香、雪片等物,一次次地试口感,分出类别。每一种酿,取一个名字。
云思,噙翠,怀甘,殇,青冢……
浅浅一杯,万千意趣。
几日后的一个傍晚,我带着满身的酒气,从柜上回府,一个黑影从一旁蹿上来。
我惊了一下,才看清,来人正是练。
她穿着一身黑色葛衣,脚上穿着一双半新的布鞋,肩上扛着一个布袋。
她极爱惜那鞋,很小心地用手掸去灰尘。这定是她最好的装扮。平日里舍不得穿。
我道:“来了多久了”
“半日了。”
“怎不进去”
“我等您。”
她将布袋打开,里头是粗米,却筛得很干净。
“家里还剩一袋粮,半袋给了先生,半袋给您。”她粗声粗气道。
我命小音收下,笑道:“随我进来吧。”
她跟在我身后,入得府来。
祝西峰远远地看见她,连忙躲开。
我将她的行李安置在离我卧房最近的一间屋子中。
遂,教她认账本。
她袖中的练蛇时不时探出头来,我往后退了退。
她道:“您别怕。它听我的话,不随便咬人。”
她对着那蛇叽叽咕咕地说了几句话,那蛇便老老实实地藏在她袖内,再不出来。
练极聪明,尤其是对于数字的梳理。教她的东西,很快便能记住。
第二日,她随我一起去柜上。
除了对我略和气些,待其他人,她总有一种难以摒除的戒备感。那蛇也似乎与她心意相通,但凡生人靠近三步远,便开始昂起蛇头,吐信子。我多次劝说,方才好些。
她有着动物般的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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