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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来处与归途(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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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来处与归途

湖广荆州,乃首辅张大人的故乡。这在当今的大明朝,几乎是童叟皆知的事。

每常,茶肆中说书的先儿一拍玉子板:“荆州有个张太岳,赤心可比日月光。三计谋取边疆定,帝师新政耀明堂!”众人便欢呼着拍掌。

我收起惊诧,平静下来。

晚霞映着杯中的酒酿,唱曲儿的女子唱道:“笑你我二八妙龄巧同岁,笑你我知音人不识知音人……”

秦明旭将酒杯放置在唇边,向我点了点头。

“我也是几日前才听母亲说起。那夜,京城忽然来人去了府中。母亲说,他病了,这次发病不同往日。再英明的人恐也难抵阎罗笔。他担忧命不久矣,才让人接了我来京一见。我脑子一下子就乱了。可我……我不能置喙长辈的事。我不能怪母亲。母亲原本想把这个秘密藏一辈子的。”

他紧紧皱着眉。

“秦老爷可知此事”

他摇摇头:“我不知父亲是否知道。那夜,他不在府中,去了浮梁。”

我想了想,道:“以平常心看待就好。父母是来处,归途却属于自己。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便过什么样的生活。”

他沉默了会子,放下酒杯,笑道:“桑榆,谢谢你。一肚子的话藏在心里。跟你在此说一说,轻松了好些。我原是对仕途没什么兴趣,也不爱那八股空文。见了权贵不低头,见了悍匪敢出手。生父是谁,不过只是来处,有什么要紧。”

他挥了挥袍袖:“我自是该似从前,爱憎逍遥,大块金子入囊中,大杯美酒入腹中,自在过一生才好。”

我笑:“这才是我认识的秦公子。”

转而,我似想起什么,道:“张大人这次,真的病得很重么那日我远远地见到他一回,高视阔步,气宇轩昂,不像是缠绵病榻的样子。怎得忽然……”

他道:“确是病得很重。他给母亲的信函中说,他每日伏案阅公文,久坐成痔,老毛病,原是没什么要紧。可他一心想着根治。山东巡抚给他荐了一个名医。那名医说,诸痔断其根,必须枯药。你可知,枯药是何物蟾粉,砒霜……”

“那不都是些有毒之物么”我问道。

“正是以毒攻毒之意。可他到底是年事已高,痔根虽去,元气却大损。脾胃虚弱,不思饮食,四肢无力,寸步难移。我那日去见了他一面。我站在床边,他不断地向我摇头,口中只说着两个字。”

“哪两个字”

“青遥。”

他抬头看向我:“青遥是我母亲的闺名。外祖家乃荆州蔡氏。与张家是乡邻。”

我不禁大为唏嘘。

权倾天下的首辅张大人,病危之际,呼唤的是年少时邻家小妹的名字。

他们究竟有什么过往,又为何一生错过。

张大人这回的病能痊愈么

举国实施、轰轰烈烈的“万历新政”,不能没有张大人。若当真失了他,大明的来日会是如何啊

“桑榆,我虽此前与他未曾谋面,对他无甚感情,但亦是希望他康健。我不愿母亲难过。从我记事起,母亲一直是个平和的人。府中的姨娘们再怎么争,她都不在乎,养写字,饮茶喂鸟。可那夜,京城的信函来,她哭得那样伤心。”

“张大人不会有事的。宦海风波,大风大浪,他都顺遂地过来了,何况区区小病”我道。

他忽然问我:“桑榆,你这些日子过得好么”

我笑道:“我很好,二爷也很好。三小姐清时,也有了意中人。秦公子不知何时能遇得良缘”

他亦笑了笑:“佳人好得,良缘难觅。举杯有月,当歌有风,横竖,我是不寂寞的。”

天色暗下来。

我忧心着不知冯高把祝西峰怎么样了。

遂暂别了秦明旭,回得府中去。

走到巷口处,秦明旭在身后道:“这阵子,我要在京中的分号理事,且还要待上许多时日。桑榆,你若有什么难处,来天盛楼寻我便好。”

我转身,促狭道:“问秦公子要黄金万两,给不给”

他笑了笑,脸上的烦闷尽皆散去:“千金散尽还复来。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你要,我便给!”

此时的我们,都把这当作了玩笑话。

我回到府中的时候,小音在门口等我。

她拉着我的手,道:“小姐,少爷回来了,像是受了好大的惊吓,捂着裆,口中说着‘不要阉我,不要阉我’,太太搂着他哭。老夫人命管家请了大夫来瞧过了。”

捂裆,阉割……这定是冯高做的。

我问道:“祝西峰不会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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