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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心不由己(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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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心不由己

来日。

我与程淮时当会是有许多来日的吧。

我浅浅笑着,裹挟着一身的伤痛,睡了自来程府后最安稳的一个觉。

丑时风起,卷起红纱帐,我起身,掖了掖被角。

听见程淮时喊着:“我不能,不能……她是我的夫人,我不能对不起她,她是那样好的一个女子……”

我心头忽地起了一阵涟漪,看着他。

他紧闭着眼,眉宇之间像是笼罩着深深的愁云。

原来他是在做梦。

“命该如此,命该如此。我需好好对夫人。”他喃喃着。

帐内复又平静下来。

我躺下,看着身旁的男子。

纵是在梦中,他亦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

他所说的“不能”是指什么呢

他是如此痛苦地去抗拒。

佛说,苦从欲中来。

若无欲,何来苦。

翌日,一大早,程府便开始里里外外地忙碌。一则,大少爷夫妇去往冀州主事;二则程淮时要去琼林书院读书。仆役们收拾着行李。

东院带走的,是一箱箱的器皿及日常所用之物。大少奶奶张罗着要将她那张千工拔步床带走,大少爷以船只携带不便为由,几番阻止方罢。

西院带走的,多是程淮时一箱箱的书卷。除却《中庸》《论语》等圣贤书,还有往日他与士子们一同吟咏的诗作文章。

老夫人站在庭院里,一会子嘱咐大少爷几句,一会子又嘱咐程淮时几句。

午半时分,阖家去渡口相送。

天上飘起了雪。

扬州府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素雪纷纷鹤委,清风飙飙入袖。

天清地寒,风呼呼地吹着衣角。

程淮时俯身向我,行了个大礼,道:“家中老母,府中内务,皆累及夫人。待来年春闱,为夫若能高中,必金锣大轿,以迎夫人。”

我扶起他,有许多的话想说,竟先湿了眼眶,百转千回,只说出口一句:“保重。”

老夫人拭着泪,向程淮时道:“我儿,程家从太爷辈起,立志读书,然,老爷却走了武路。只盼我儿能重振门楣。苦读之时,也要顾惜自己的身子。在外头,夜里的灯点亮堂些,莫要伤着眼。那北地的吃食与江南不同,你切莫贪了油腻。有甚难处,当使银子的地方,便托人捎信回来……”

程淮时一一点头:“儿谨遵母命。”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见了张大人,你要格外注意,少说话,多习学……”

老夫人有许多的话要嘱咐,然那船夫已开始催促了。

程淮时恋恋不舍地上了船。

漫天大雪中,我看着他离岸远去。须臾,我沿着河岸追去,朝着船上喊:“二爷,二爷,记得来信——”

雪迷了眼,我依稀看着他向我点点头。

我止了步,久久不能动弹,直至府中的人都回去了。

荷华站在我身后,道:“二少奶奶,该回去了。”

我怔怔地转身,却见不远处一棵大柳树后站着两个女子。

是荀姑娘和她的婢女蓉儿。

荀姑娘沉沉地看着江面上的船消失不见。

我想了想,在风雪中走近她。

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工夫,遍地已是雪白。

她一身黑袍,在冰天雪地中愈发显得柔弱。

“荀姑娘方才如何不露面”

她终于把目光转向了我,悠悠道:“真正的相送在心里。二爷定是知道我来了。这便够了。”

冷风灌进脖颈,我紧了紧领口,道:“荀姑娘往后有何打算”

她悠悠道:“程夫人呢,往后有何打算”

我道:“荀子曰,小辩不如见端,见端不如见本分。我身为程家妇,自是守好本分,侍奉婆母,打理家务,以待二爷归来。”

“归来”她笑了笑:“扬州柳繁华地,腌臜利禄所,有甚值得归来张大人说,大明有五弊,曰宗室骄恣、曰庶官瘝旷、曰吏治因循、曰边备未修、曰财用大匮。北方,蒙古、女真时常入寇边塞;南方,叛乱时作;黄河屡次决口,动辄漂县数十。张大人励精图治,变法改革。万历新政举步维艰。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扬州的官员却只知靠着运河做春秋大梦,上上下下,中饱私囊。扬州的士绅大族,心无家国,贪图享乐,早已是溃烂不堪。二爷此一去,当成为张大人的左膀右臂才好。”

“荀小姐似是为二爷丈量好了去路。可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若如荀大人一般结局,当如何”

她摇了摇头:“程夫人可有听过一首歌谣‘一亩官田七斗收,先将六斗送皇州,止留一斗完婚嫁,愁得人来好白头’。若是能让天下人不愁,一身之死,有何惧之便是意棠一介女流,亦是不惧死的。”

意棠。

原来她的闺名叫作荀意棠。

初识未解词中意,午后情深落海棠。

“程夫人是极幸运的女子。”她看着我,眼神里有几分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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