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盛世来9(1/2)
顾璋当即表示,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尽管都不愿意因为这样的小事与顾璋作对,但当听到真的要让男女同校,一同学习之后,许多人还是下意识有些别扭。
打破常规的事情,总是让人难以接受。
顾璋瞧着有人出列,暗叹一声,果然他没这么运气好。他仔细瞅了瞅,这人看起来起码六十岁了,头发花白,背脊却很直,神色沉稳,眉目间看起来有些威仪的凶气。
顾璋回想。
平时早朝吵架,顾璋没和这老爷子对上过几次,要么是己方打配合,要么是根本没出声。
想想也是,礼部虽然清贵,但是基本也游离于核心权力之外,和他激战的机会少。
礼部李成从队伍中出列,在顾璋打量的目光中,严肃道:“臣有异。”
顾璋见一群人眼睛都跟着亮起来了,显然是找到了领头羊,眼看着就要来一堆“臣附议”,顾璋坚决不给敌方形成战斗团伙的机会,也顾不上李尚书行事作风如何,性格如何,赶紧站出来跟他辩起来。
李老也是思辩敏锐,口才出众的,顾璋当场就和他探讨得火热,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愣是没给旁人进入战场的机会。
众人都有些愣住,怎么和他们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李尚书一向严肃,遵循礼法,对挑战教条的事情十分痛恨,可眼下虽然吵得不可开交,但是没有针尖对麦芒的激烈感觉。
李老像是想说服顾璋撤掉这个荒诞的想法,却又舍不得真伤及学校的后续发展,更不想把刀枪对准顾璋。
要知道,李老年轻的时候当过御史,可是曾经凭借一己之力,以口舌为剑,将一位京官参到自请去地方。
顾璋辩着辩着,也发现了这一点!
有优势不用是傻子。
他赶紧变换策略,主动要求停下来,说自己这是小事,也不好占用早朝这么宝贵的时间,不如下朝后约时间再来详谈他上门拜访,恳听李老的想法。
李老见他大方又诚恳,本就欣赏他,直接答应下来,还表示自己欢迎之至,定与顾大学士论个痛快。
朝中武将擦了擦汗。
早朝吵起来不是什么稀罕事,隔三差五来一回,但是吵得这么激烈,他们还不怎么听得懂,确实是少见。
文官们则是愣住了。
顾璋不了解,他们可太了解了,李老是礼部的定海神针,从陛下即位起,大大小小的祭祀、典礼都是由李成一手操办的,最是重礼,人也严肃刻板,少近人情。
本该是最看不惯顾璋这个提议的人,怎么他们一个不注意,两人就要在府邸上煮酒论道了
下朝后,顾璋被明盛帝召见,他随着小太监去见明盛帝。
明盛帝对他今日早朝上突然的提议好奇,怎么会临时提出要女子来参加考试的想法
顾璋当然不会说黎川那事,一来坑朋友,二来明盛帝也不一定认可他的想法,容易暴露他的意图。
他想着潜移默化,细水长流的来。
顾璋捧着刚赤府的来信:“这不,我收到刚赤府的来信,才想到这一茬的。”
“当老师这活可不轻松,要是学生太笨,那辛苦的就是我了!”顾璋咸鱼得理直气壮,“我要挑最有天赋的,一学就会的,最好教一次我就能功成身退。”
他美滋滋地畅想:“第一批弟子学会了,就让他们去教,我就可以当甩手掌柜了。”
顾璋表现出一副“一切阻碍我咸鱼躺的,都要退让!”架势,唬人得很。
这话也起码有六分真,他虽然开了学校,但是可不乐意一直朝九晚五,一遍遍讲着重复性的知识,做着重复性的工作,这次特殊,他的小姑娘身体不适,他想留在京城让媳妇安心养身子,这才主动拦下了这个差事。
明盛帝信了,顾璋是因为收到了刚赤府的来信,发现也许还有更有天赋的,未免自己学生太笨,自己遭累,这才有了这个想法。
毕竟连他这个皇帝,也要为顾璋的懒散爱玩退让,已经批了两次足足一个月的休假了!
他这个当皇帝的都没这么奢侈享受过。
明盛帝问:“既如此,不如朕派一批举人随你学,他们能中举人,天赋定是绝佳的,不必如此费心。”
顾璋忙拒绝:“我说的天赋,和读书的天赋,可不是一种天赋!”
见明盛帝对女子入学这件事没什么特别偏向的态度,中立得有些随意,顾璋不打算跟他继续聊这个话题,转而打听起李成此人。
明盛帝听顾璋打听,好笑道:“你也有怕的时候”
顾璋正色:“我这叫知己知彼,怎么能叫怕呢”
在明盛帝注视下,顾璋泄了气无奈道:“好吧,我承认李老有些难缠,今早对辩就能看出他才思敏锐,思辨犀利,若不是这几年也没落下读书,怕是今日就要落下风了。”
顾璋瞅着明盛帝,那乌亮的眸子里,分明写着“您帮不帮我”
见他这副有些微微苦恼,却越挫越勇的模样,明盛帝更多了几分喜爱。换个人来,指不定要害怕退却,或者又恼恨老城倚老卖老,以礼压人了。
明盛帝给顾璋讲了些李老的性格和事迹。
李老是书香门第出身,年轻的时候做过谏官,外任修过水渠、干过实事,回京城后在户部、工部都任过职,精明干练,很少出差错,也是上了年纪之后,身体有恙,这才去礼部做轻省活。
顾璋打听完了消息,派人回家说了一声,就欢快地跑去李尚书家蹭饭了。
顾璋跟着门房往里走,在一间简约大气、细节又处处精致的书房里,见到了正在煮茶的李尚书。
顾璋行了一个晚辈礼,起来后,他往桌上一瞅,有些惊讶,这好像也是一本报纸剪贴册,秋娘剪贴收集的那本是破案故事,这本好像收集的是他的十万个为什么。
顾璋的相貌确实俊朗,又总爱笑,眉宇间尽是洒脱和疏朗,二十多岁正是生机勃勃的年纪,又有一身不俗的才干,正是最讨这时候许多长辈喜欢的模样。
李老想着自己在早朝上说话不客气,年轻人又有功绩,多半自傲,本以为会遇上气势汹汹找上门来的顾璋,这会儿发现顾璋笑得温和有礼,晚辈礼也是做得足足的,还真有些出乎意料。
和他老友们说的“最会诡辩”“是个刺头”“你可得小心了”好像有些不一样。
如果薛将军、燕先竹等一干人在这儿,绝对会痛心疾首地喊:“这小子初见的时候最会装乖,你可千万别被他这副模样给蒙骗了!!!”
可惜李老是听不到这声提醒了。
李老严肃的表情也露出些笑意,抬手请道:“坐。”
顾璋坐下后就顺手帮着煮茶,这些活他和媳妇煮茶的时候都做惯了,顺手的事,边煮茶边和李成拉起了关系。先说我听说过您的事迹,心里也是敬佩的,又说起他曾经得戎锐教导,戎锐又是您的好友,他也算是半个好友弟子了。
李老本还有些客气,这关系一拉,晚辈递来的茶水一喝,又回忆了一下自己和戎锐年轻时在朝堂上争辩的往昔,看顾璋就更顺眼了,真宛如自家子侄。
跟自家子侄说话,也就不必那么多繁文缛节,引经据典了,他直截了当道:“好好的学校,传道授业以解民之忧,本是大好的事情,怎么偏要女子来你可知男女不同席、男女授不亲、男女不杂坐,若真的要招女弟子,光是这三个问题,你要如何解决”
男女之大防,顾璋心里只有叹气。
顾璋深谙辩论精髓,不答反问道:“我有一事不明,这三规定之男女大防,分明是对男女双方的礼教约定,为何最后退让吃亏的,只有女子既然男女不杂坐,不同席,为何您老人家不说让男子回去”
顾璋睁着一双单纯的、好奇的、求学的诚挚双眼,望着李老,十分积极地回应李成的问题和疑虑。
李老被噎住。
他下意识觉得顾璋是故意的,可再看看自己最爱的十万个为什么,又想想顾璋平日里思想、做事的与众不同和跳脱,还有眼前如此诚挚的眼神,李老又觉得,会不会天才就是如此,思维方向与常人不同
顾璋态度诚恳,难得碰见会被他迷惑的人,装乖装得十分来劲儿。
这种被偏爱的事情,连他娘都早早收回去了,说他没有小时候长得惹人怜爱。呜呜呜,感动!
顾璋十分积极地和李老讨论,意识到他很喜欢十万个为什么,便把话题慢慢往这个方向带,他边给李老说自己的解决方法,每次还不忘记夹带私货,展望一下美好的未来。
这么美好的未来,真的要因为这点偏见和礼教打折扣吗
顾璋哄人绝对是一流的,画饼也是一流的,因为他见过真正的饼,也知道大致怎么做饼,别人的饼虚无缥缈,他的饼仿佛能闻到诱人的香味,真实到好像真的伸手就能拿出来吃到嘴里。
顾璋一边哄着李老,掏空他肚子里的想法和疑虑,一边又给他画又大又香的饼。
李老都没注意到,他的坚守在一步步沦陷。
他甚至在惊讶顾璋才思敏锐,甚至有股天马行空的浩瀚灵气,那种无拘无束、仿佛天地任遨游的大气,让他心中惊骇。
顾璋此子,不是不懂礼教,是心中有更宏伟的大义啊!
为了百姓,为了民生,大义之下,区区小节又算得了什么顾瑶光小小年纪都不怕非议和谴责,不怕异样的目光,他怎么能在人家大步向前的时候,还拖后腿!
第二日早朝,顾璋趁热打铁。
不想为小事对上顾璋的官员们,站在原地望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中立派也不发言。
最顽固的一小批人,齐齐地看向李老。
然后就听李老上前一步,掷地有声地表示支持。
顽固派:
这个世界怎么了怎么睡一觉起来,就变成了他们不认识的样子
他们的领头羊,怎么忽然投奔隔壁小狼群了!这不合理!!
因为太过惊讶,震撼得脑袋发空,所以也没反应过来,不知要如何应对。
朝堂上神奇地没有一个反驳的声音,这事情总算是彻底成了。
消息一传到各个都府,县城、乡镇,百姓们反应不一。
农家自然是高兴的!
“大妹子,你快出来,你家巧儿也能去跟着顾大人学增产的法子了!”
十里八乡都高兴,他们这儿原本没有的,一个都没有!
现在突然冒出一个能去学的,怎么能不高兴
连原本不怎么疼爱这个女娃的父母,都一改疾言厉色,脸上多了些笑容。
仿佛之前发现她去领过钱却没带回家,打的那一巴掌不存在一样。
这个叫巧儿的瘦弱女孩,背上背着足以压弯她肩膀的柴,紧紧地握住了手里半张盖着红章的纸条,抿紧了嘴唇。
若说贫苦人家是为了那几文钱,那么富贵人家,就是为了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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