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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你是孤,心里的人啊(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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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魏王父眸中杀气已去。

那眉长鬓青的人,居高临下地朝楼下睨去,他说,“孤让你两子。”

为何让,因什么让,为何让的是两子,不是半子。

阿磐知道。

魏王父志在八荒。

执棋的人看的是天下棋盘,不是某一步的生死存亡。

让他两子,一子是为阿磐,一子是为谢砚。

便是让他两子,他也未必会赢。

这是魏王父的气度。

尸山里的萧延年怔然垂手,眸光定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国夜半的风把他垂下来的发丝都吹乱了,那一身血的人孤身只影,萧然清寂。

他不知道自己一心要杀的人,竟有这样的气度。

那是傲视群雄一匡天下的气度。

他该知道魏王父有一股浩然正气,这股正气是中山怀王永远都比不了的。

他该知道在这礼崩乐坏的世道,到处都在打,到处都在争,争的都是土地、城池、粮草和兵马。

在这混乱的世道里,上位者视下位者如猪狗草芥,下位者对上位者颠越不恭。人命如牲畜财帛,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覆了国的中山人最该知道,太平时尚有一口薄棺,战乱时白骨盈野,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似魏王父这样的胸襟与气度,实在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

因而输给这样的王者与霸主,有什么可丢人的呢?

楼下的人未言只字片语,唯有长长的一叹。

楼上那执笔的判官微微抬手,墙头屋檐的魏武卒便收起弓箭,齐刷刷地退了下去。

能杀。

但不杀。

阿磐茫然怔着,这样的魏王父,也唯有神女才配得起啊。

就在这双朦胧的泪眼里,见那人蹲下身来。

他抬起了手,那是一双能生杀予夺的手啊。

此刻,那微凉的指腹还带着张弓拉箭的余热,竟轻拭起了她的眼泪。

那双冷艳凌厉的凤目,原本如化不开的浓墨,可眸光落来的时候,却是温软的。

眸光温软,声腔亦是十分柔和,他有一声刻意压制回去的叹,压制回去依旧被她听了个清楚。

他说,“眼睛都哭肿了。”

一颗心已经落了地,然而在这样不求回报的温柔里愈发止不住眼泪,心头鼻尖,真是酸酸的,心酸得了无尽头啊。

你知道魏王父的声音一向低沉宽厚泛着磁,这样的声音不管在朝堂还是军中,都最有力拔山兮的气势。

因而当这样的嗓音用来小心翼翼地说出最温柔的话的时候,实在叫人,婉转成叹,无可奈何。

她垂眸不敢看那双含情却又凝重的眼睛,不敢去看,也不敢去分辨那里头到底有几分疼惜,几分不忍,几分黯然。

一手揽住谢砚,一手去抓谢玄的衣袍,那颗于这一夜哭得昏沉的头颅忍不住靠于那人的胸膛,从心口迸出来一声长叹,“大人......”

大人。

她的大人。

那人的衣袍初时浸透了夜色的凉,因了她的投靠,不久就渐渐生了暖。

她听见那人的心跳如从前一样强劲有力,那人的掌心在她后颅轻抚,“进屋,哄哄孩子吧。”

是,是该进屋,是该好好地哄哄他们的孩子了。

赵媪连忙上前搀她,在这冰凉的木廊上跪坐久了,一双腿已不知何时发了麻。

恍恍惚惚地进了屋,屋里就好了吗,屋里不也堆满了许多赵女的尸骨吗?

南平公主还没有醒,宜公主早又昏死了过去。

司马敦引她们母子去了隔壁客舍,引她去哪儿,她便去哪儿,这驿站如今安全,去哪儿都没什么要紧的。

孩子惊魂不定,小脸满满都是泪,也都哭得通红。

赵媪引她喂奶,孩子吃了奶,总算不再哭,也总算安顿了下来。

只是时不时仍旧抽抽搭搭,委屈巴巴的。

赵媪为她们母子裹了厚厚的衾被,一个人在一旁叹气抹眼泪,“唉,真想回大梁啊......唉,嬷嬷想明白了,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说到底,还是大梁好啊......”

是啊,各人有各人想回的地方。

有的人想回大梁,有的人想回晋阳,有的人想回灵寿,但不管想回哪里,总是有个归处。

有归处就比没归处好啊。

她听见廊下的魏王父说话,听他命道,“请中山君上楼,孤与他,饮一杯。”

谢砚的小嘴一揪一揪,咕叽咕叽地喝奶,那吱呀吱呀的木楼梯又开始响了起来。

他们就在这客舍的外室,一道木纱门之隔。

这二人从前狭路相逢,总是你死我活,鱼死网破,可曾有过坐下来饮杯酒,说说话的时候?

没有,一回也不曾有过。

阿磐拢着衾被,依稀听见外头的人说话。

一人问,“今夜饮的,算什么酒?”

另一人道,“赵国的酒,浊酒。”

一人又问,“今日不杀,你不会后悔么?”

另一人笑,“取你性命,有何难啊。不过不愿为难夫人,也看在你抚育我儿的份上,留你一命,就算两清了。”

阿磐心中一叹,你瞧,这就是魏王父。

那睥睨天下的魏王父,偏有一颗柔情似水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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