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帝事心忧（2/2）
“李渊兄长，你怎么了？莫非是妤儿说错话了？”黄妤察言观色，看出他的难处，低下头去，小声说道。
“妤儿放心，本公明日便派去人去府上向内书令大人递婚书，尽快寻个良辰吉日迎娶你进门。”李渊看着黄妤，信誓旦旦的说道。
黄妤疑惑的看着李渊，待确信不是说笑后，笑着投入到他的怀中。沉浸在欢愉之中的她未曾发现，李渊眉宇间那隐藏着的万分纠结。
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朝堂之上，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中，唐国公奉旨急赴高丽平定战祸纷争。
内书令府邸，黄妤得知李渊出征的消息，花容大变。策马急追到春晓亭，将连夜赶制的护身符赠给心上人，二人依依惜别，痛苦万分。
沙场上，硝烟四起，旌旗猎猎，尸横遍野。鲜血早已洇湿李渊身上的战袍，他奋力的舞动着手中的宝剑与敌对阵。随着敌人手中的钢刀用力砍来，他无声的倒在血泊之中。大雨瓢泼，附近的乡民们焦急的在死人堆里寻找着幸存者。一古稀之年的老者无意中发现了尚存微弱气息的李渊，焦急万分的寻来了年轻人，一干人七手八脚的将他放到了马背上，运往了附近的村庄。
内书令府客厅，兵部尚书王承御将李渊身亡的消息告诉给了黄大人。黄大人瘫坐在椅子上，面如白纸，双目惊慌。
“此事......”他怔了怔后，继续说道，“此事当真？唐国公真的殉国了？”
“黄大人，兹事体大，本官怎会如此儿戏！”
王承御急急说道，他早已觊觎黄妤美色良久，只因李渊的缘故，方才没能得手。如今李渊身亡，此事变得易如反掌。
“可妤儿她......”黄大人满面忧愁，讷讷说道。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登时响起，黄妤在丫鬟的陪同下匆匆走入客厅。黄大人和王承御看到她突然而来，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相互递了个眼色，彼此心领神会。
“爹，李渊兄长他......？”黄妤神情焦急，拉着黄大人的衣袖，急切问道。
“妤儿，爹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可千万要挺住！唐国公他......”黄大人话音戛然而止，转身向前走了几步，刻意的回避着女儿。他实在不忍见其神伤。
黄妤看着爹爹的背影，心中已然明了李渊凶多吉少。然而不知何故，却又似乎抱着一线希望。见爹不愿理会自己，便来到了王承御的面前，恳求说道。
“请王大人告知妤儿，唐国公他人如今究竟在何处？”
“大隋军全军覆没，唐国公以身殉国。”王承御看着黄妤，一字一顿的说道。
“殉国？！”
黄妤眼睛定定的看着前方，嘴里反复重复着这两个字。殉国？......不！不！她无论怎地也不愿相信就在前不久还曾将她拥入怀中，心心念念的人如今却冰冷的躺在了异族冰冷的土地上，尸骨无踪。她不禁伸出手摩挲着小腹，他们的骨肉很快便会降生，却注定见不到自己的爹了。
不......不，不！她不要这样的结果。她只感到喉咙一阵腥咸，一口血喷涌而出。随即身子瘫软，晕厥了过去。
破败不堪的农家屋舍，李渊躺在土炕上，身上盖着破旧的棉被。此时的他全身缠满布带，高烧不醒。梦中不停呓语，喋喋的唤着黄妤。
内书令府邸大门外，因黄大人平素古道热肠，帮扶乡里。故此黄妤的大婚显得格外热闹。附近乡里纷沓而来，齐齐贺喜。
闺阁中，黄妤身着白色素裙对镜而坐，满脸的忧伤。今日是她的喜日，娶她的却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这恐是这世间最凄楚的事情了。与她从小长大的丫鬟见小姐如此，不知该如何劝说，只能任凭她沉浸在痛苦之中，无力超脱。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不知何时，她突然想到了《留别妻》一诗。此诗乃是汉朝的苏武在远赴匈奴时留给妻子的手信，没想到如今却生生的印证了她的心境。那苏武虽苦不过十九年而已，可他们却是天上地下，再无相见之期。
喜庆的鞭炮遮挡住了巨大的哀伤，黄妤在丫鬟的搀扶下坐进了王承御的喜轿。她穿着的大红嫁衣下是若隐若现的白色丧服。
“新妇子起轿了。”
随着为首轿夫一声高喝，欢快的唢呐声瞬间划破天籁。然而四周的人永远都不会知晓，就在那轿帘被放下的霎那，一滴泪从新妇子的脸上滴落到了地面。
生为同室亲，死为同穴尘。李渊兄长，今生你我无缘成为夫妻。妤儿只盼来生能与你相爱相守，一生一世不再分离。
大安宫，李渊发出了一阵痛切的惊呼，猛地睁开双眼，直身坐起。黄乃全听到声音匆匆跑入，眼神中满是关切。
“皇上，您莫不是做噩梦了吧？奴才在门口守着，绝不会有事。”黄公公宽慰说道。
李渊惊魂未定的看着黄公公。片刻，待情绪平稳后，他方才摆了摆手吩咐道。
“朕没事，你退下吧。”
“是。”黄乃全待李渊的呼吸彻底平顺后，向室外倒退而去。
“黄公公，朕这几日身子过于疲乏，想要好好歇息歇息。”李渊话音中道而止，半晌后才又有气无力的说道，“你去准备准备，明日陪朕微服出宫。”
“不知明日皇上要去何处？奴才也好极早准备。”黄乃全小心翼翼的问询道。
连日来皇上政务日理万机，如今趁着冬至好好歇息一下，也是极好的。
“春苑楼。”李渊看着他，缓言说道。
“春......苑楼？”
黄公公不禁一怔，不解的重复道。他不明白，那个虽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心中却独宠窦皇后一人的皇上为何突然会想到去那般的烟花之地，这似乎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李渊微微颔首，不愿多言。握手一长欢，泪为生别滋。妤儿，希望你的在天之灵能够护佑朕早日寻回女儿，父女团圆。
风来袭，夜静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