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邀客(2/2)
姜漆雨不觉惨然一笑,心中忆起家中枯死梧桐,生草水缸以及枯柴般的母亲。每当念起这些他都不禁回感到气闷,浑身似受鞭笞。姜漆雨人一斜,轻扶门框轻声道:“死在哪里便葬在哪里罢。”
姜漆雨说完便朝他住的小屋走去,他一打开门房内便飘来一阵淡雅花香。
“你终还是来了。”
屋内端端正正坐了一天仙般的女子。女子身着华服,头戴金花,双目低垂着,身前放了一张黑木琴,宛如天上之人。反观姜漆雨浑身湿透,长发布衣紧贴肌肤,双目寒光森森,便似地上走兽。
姜漆雨静静望着她,他自生以来从不知何谓儿女之情。此刻,房中突现如此一人,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面上不觉泛起红晕。
姜漆雨痴痴入室,门也忘了阖上,屋外风雨大作,门“哐!”的一声被风砸了上来。
姜漆雨立在屋中,故作镇定淡淡道:“姑娘是何人?找在下有何事?”吕馫玉双目仍自低垂,随手抚琴作铮铮之声,道:“有人遣我来服侍姜公子。”她说至“姜公子”三字时声音已哽咽,双目泛红,看上去只消她再说得一字泪就要落了下来。不过泪未落,他物已落——纱衣。吕馫玉面红如梅,已将身上所披纱衣褪去。
姜漆雨见状,面上如烧,连忙将其衣拾起为其披上,忙道:“姑娘你我初见何故如此?”吕馫玉双眉微皱,双目中满是落寞之情。她身子兀的一晃,似是无力支撑,倒到了姜漆雨怀中,淡淡道:“公子何必害我。”姜漆雨登时大惊,问道:“我如何害过你?!”吕馫玉凄然一笑,道:“也是。我的生死又与公子何关。”姜漆雨正色道:“还请姑娘把话说清楚。”吕馫玉道:“有人遣我来服侍公子,若是服侍不好,便要我的命……”姜漆雨轻哼一声刚欲开口,吕馫玉又道:“他说若是不能让公子答应……”
“答应什么?”
“他没说,只说答应昨夜的事。”
“谁让来的?”
“立义堂左护法,郎大人。”
姜漆雨一笑,长身而起,笑道:“姑娘放心,在下今夜定会如约而至。”
“那……?”
“姑娘请回吧。”
吕馫玉喜形于色,在姜漆雨脸颊上轻吻了一下,道了声多谢,飞也似地撑伞离去。
姜漆雨望着房门,良久,那紧握刀鞘的手才渐渐放松。
皓月微斜,时刻已过戌时。“隆兴第一楼”酒馆中唯剩孤灯一豆,等下一人独坐饮一碗淡茶。其时屋外马蹄车轧声渐近,屋门扎扎而启。一男子缓步而入。却见男子身高八尺,身上所着甚是奢华,眉宇间英气逼人,便是白日宰父绒。
宰父绒走近那人拱手一揖,恭敬道:“在下立义堂右护法宰父绒,特来恭迎钟少侠入庄。”钟合放下茶盏,微微颔首,朝门信步走去,宰父绒紧随其后。门外停了三马大车,车厢通体漆黑,格窗内火光荧荧。
钟合二人入车去,却见车内已坐了两人,一人是手抱长剑长须及腹的道人,另一人是昨日酒馆中的蛇目男子,上官里。宰父绒上车坐好后对钟合笑道:“钟少侠,我来给你引见。”他手掌一平向那道人,道:“这位是华山派的前辈,风不妒,风道长。”此人江湖上唤作“玉面道人”是华山派一等一的好手。钟合拱手道:“久仰。”宰父绒手又一平朝向那蛇目人,道:“这位便是广汉榜第十三,上官里,上官大侠”上官里拱手一笑道:“虚名而已。”钟合微微一笑,此人江湖人称百手罗刹,手段极其残忍,连个侠字也配不上。只是他武功极高,十八般暗器甚是毒辣,是以宰父绒也恭维他几句。
宰父绒最后又为二人引见钟合道:“这位便是广寒第九,贪花郎钟少侠。”那道人怔了一下,旋即笑道:“少侠年轻有为,真是令人钦佩。贫道久闻少侠英名,奈何缘悭一面,今日终得一见,此行已然不虚。”风不妒面上极为和善,令人不觉心生亲近之感。
钟合笑道:“不敢。前辈是世外高人。晚辈那些个胡闹轶事不惹前辈耻笑已是幸事了。”风不妒摆摆手,笑答:“少侠行侠仗义,又何必拘于那些繁文缛节,人非圣贤,少侠无需挂怀。”
钟合点点头,又闻蛇目男道:“我也真是有眼无珠,竟未识英。老弟与我都是暗器名家,我早就想领教一下阁下的’漆泪针’了。”
钟合笑了笑,道:“阁下还是莫要领教的好。”
上官里嘿嘿笑了笑,又道:“听闻阁下’漆泪针’实是’青面官人’黄机亲传的’碧血神针’不知是不是真的。”钟合笑而不答,摇了摇头。
马车行得许久还未入城,钟合推窗探出,却见车外即无人家也无灯火心下甚奇:立义堂明明在城内,此刻却距城愈来愈远,不知其中又有什么名堂……
思虑之间突闻马儿长嘶,马车似是被拽住,骤然停止。车中四人饶时武林一等高手也不免坐之不住摔得人仰马翻。
“宰父兄,如何也不等等小弟呀。”四人甫闻其声身子已窜出车来,却见车外立了一大汉,大汉高近九尺,生得极其魁梧,其相貌缺丑的出奇,黑面獠牙似恶鬼一般。他一只手搭在车厢上,竟是仅用只手之力便硬将马车拉停,其气力当真骇人。
大汉看着众人,哈哈一笑震的众人双耳嗡嗡作响,又说道:“恕在下无礼,误了时辰,还请各位莫怪。”钟合三人所言后,淡淡看向宰父绒,手中所握的兵器暗器却不敢松。宰父绒拱手一揖,道:“哪里哪里,没有接到阁下是我待客不周。只是今日安排实在紧凑,还请杜天王莫怪呀。”
“哈哈,原来是鬼面天王杜俏,久仰久仰。”
江湖中号称“天王”的人本就寥寥几人,如此面貌的便只有杜俏了。此人乃北疆大秃顶子山翠冰峒峒主,他常年在北疆极少踏入中原,因此江湖中对他总是闻者多见者少。今日一见竟如此魁梧,实在出人意料。
五人上了车。杜俏更加显得高大,他四人挺直腰板距离箱顶尚有半尺有余,而杜俏弯腰佝背,头皮也蹭着点儿车顶。车上本还可再坐四人,现下已只能再坐两人了。
钟合问道:“现下还有哪些客人没到么?”
宰父绒笑道:“没接到的尚有三位。该来的总会来的,我们便不去寻了。”
杜俏道:“我们这是去哪啊,这马车去隆兴城背道而驰,莫非要对我等……”此人说话时便如闷雷,震的人双耳嗡嗡作响,可他话未说完,宰父绒稍运功力竟将他的声音破了去,笑道:“此会虽不在堂中,可佳宴名酿绝不会比白日差的。”
钟合笑道:“立义无仁,兵断刃,赴会千里,抱豺狼。哈,隆兴城里总不觉听人念叨,不知各位知否?”
宰父绒脸上的肉耸动可几下,依旧保持着笑容,道:“城里好事者信口胡邹,少侠不必在意。”
钟合又道:“我一路听了不少说法,现义前辈不愿在堂中相见,看来对头果然不凡。”
宰父绒哈哈大笑几声道:“阁下误会了,堂主不过想与天下各位英豪一会。”
此时一直坐在一旁沉默寡言的风不妒睁开双眸,道:“小友尚且年轻初涉江湖,不知立义堂规矩也情有可原。”他顿了顿,从怀中掏出酒壶喝了一口又道:“立义堂表堂里庄素来如此。白日会的是群豪,夜里会的才是万里挑一的英豪。”他这么一说将在座的都夸了个遍,气氛稍也缓了。
“庄?什么庄?”
话语间马车已然放缓,上官里推开窗,却见马车缓缓走在一座小山上,山下彭蠡如镜,镜中明月墨云相绕,又似有草荇、飞鸟、鱼龙。微风拂过,物物俱消留下片片寒光粼粼。不多时一行灌木花草已将彭蠡遮住。前方突现数十点灯火,马车渐止,众人走下车来,却见眼前山林中竟有一山庄。此庄自山腰至山顶皆是其地,庄墙饰以朱漆尽显其贵。庄门前立了两根旗杆,上挂与城中相同的金狮黑旗。朱漆大门左首上挂一巨大白纸灯笼,上书“立义”两个黑漆大字,右首灯笼书“泯魔”二字。门上黑木匾上书“泯魔庄”三个大字,铁画银钩,相较城中那匾上的“立义堂”三字入木又深了几分。
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门内站了一排素衣童仆,面色在烛光下映得蜡黄。中央立了个粗衣大汉,大汉身高八尺,满面虬髯似是连耳朵里也要生出些毛来。他看来已过知命之年,身体却极为健壮,没有一丝赘肉,自那儿一站,不怒自威,令人错感连鬼面天王都竟自比他矮上一截。
“就这几位?”大汉沉声道。
宰父绒上前答道:“还有三位晚到一会儿。”话音刚落,突闻“哈喇”一声,车厢箱底几块木板断裂开来,一个人噗的摔在马车底下。霎时间一股酒味儿弥漫在空气间,那人大声道:“好酒!宰父兄,你车里竟藏着如此好酒!”话语间那人已爬了出来,猛地长身而起,缓缓蹒跚过来,已有六七分醉意。却见那人身着秀才矜衣,头戴襥头,颚蓄短须,脸上已然通红。众人一路上都未发觉车底竟还有一人,若对方心有敌意岂非全都要遭了毒手,心念至此,不觉都涨红了脸。
钟合笑道:“前辈,立义堂的酒如何?”
醉汉双目一眯,道:“好!若是没有阁下的飞针就更好。”原来适才在车上钟合已发觉了他,并在距他头皮五分的木板上钉了一颗飞针。
钟合笑道:“前辈哪日也教教小弟喝酒不漏酒气的绝技可好?”
醉汉道:“那算什么绝技,我只是在酒坛上拍一小孔,再贴上作一龙吸…嘿嘿。”
众人听二人话语,这少年竟早已发觉这人藏在车底,当下脸上更烧,未饮酒却似有了十分醉意。
“这醉……醉……醉学士也是?”
“正是。这位便是冬日燕白砾山,白先生。”
这白砾山是一义贼,据说此人向来只在冬月大雪之时行窃,行窃时身着黑衣,轻功又甚高,故而被人唤作“冬日燕”。其人武功虽不是特别高明,但此人的谨慎和隐遁之能却少有人及。
三人听了这人名号羞愧之色顿时大减,均是一揖,寒暄一番。心下又不禁感叹后生可畏,反观宰父绒和那大汉,神色未变,好像理当如此。
“就这几位了?”大汉瞪了一眼宰父绒道。
宰父绒怔了怔,点点头。
大汉一双蒲扇大手向前一拱,道:“在下义平,是个粗人,若有什么冒犯之处各位莫怪。”旋即旋即转身手一平,指向一旁空着的兵器架,道:“泯魔庄从不允带兵器。”
空气突变得如死一般寂静。几位客人冷冷的望着义平,义平也冷冷的望着他们。众人今日喝的茶,霎时都被暑气和杀气催作汗水,从额头上渗了出来。
寂静很快被打破,上官里本已铁青的面色倏的一变,笑道:“哈,客随主便。义大侠是何等人物,难道还会害我们不成?”
钟合也一笑,他觉得很可笑,很有趣,这平日里心狠手辣,强硬又不可一世的上官里竟会服软,这实在有趣。钟合看着他走向那兵器架,心想他定会施展他那少有人及的暗器绝技。可上官里却老老实实的放了对判官笔,并没有朝义平掷出什么暗器,钟合淡淡一挑眉,兴趣更浓了。
钟合也走上前去往兵器架上放了个精巧的黑木匣子,又放了几枚漆黑的长针。
义平淡淡道:“你倒是老实多了”言下之意便是上官里不老实了。
钟合笑了笑,道:“若是不老实又怎样。”义平抱起手,魁梧的身躯上,一根根青筋渐已凸起。上官里,道:“这岂不是要我把家底儿都给抖出来吗?”他笑着,双目中泛着寒光。
“你可以试试。”义平话音刚落,身形一闪已到上官里面前,一双铁掌朝上官里天灵盖拍去。谁也想不到这大汉行动竟如此敏捷,上官里当然也未料到,只得抬手来挡。
“副堂主,手下留情!”义平的铁掌悬在半空,上官里的背已被冷汗浸湿。义平放下手,又朝兵器架指了指。上官里不是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转眼已将金钱镖、毒镖、铁荆棘、铁弹等十多种暗器尽数放到了兵器架上。
钟合望着他苍白的脸便往里走,义平走沉声道:“你那包袱。”说时指了指钟合背上细长的油纸包袱。他一直将他负在背上,好似已化作一体,好似那本就是长在他身上的。
“这你也想将其取下来?”
“除非你也想试试。”
“这不是兵器,是信物。”
“这次绝没人给你求情的。”
钟合面色不改仍没有卸包之意。义平的铁拳已迎面而来,他也不挡,好似没有反应过来,好似全然不会武功。就在那铁拳距他面庞仅不过一寸时,突闻一人沉声道:“平弟!”声音虽显苍老,但很有劲,似从远处长呼又似耳畔厉语。
“来者是客,让他进来罢。”
义平撤了掌,轻哼一声,道:“宰父老弟,你带他们去吧。我再等等剩下几个。”
“这……”宰父绒知他鲁莽,生怕又生事端,心下一念,对他小声说道:“这几人来者不善,功夫又都不弱,万一有个什么差错,我这丁点微末功夫,实在……”
“好了,好了。”义平摆摆手,道:“你们随我来。”
四人随他进去,却见庄内雕梁画柱,假山流水间又有粉墙素画,墙上挂有鸟笼,鸟笼中夜莺低吟。钟合搀着喝醉的白砾山缓缓跟在后面,白砾山晃着头说道:“小兄弟,你看这如此雅居,他却十步一人,插筷一般,明岗暗哨不知多少,实在煞风景。”钟合也没答他,瞟了一眼立在院中的劲装汉子,却见他们负手而立,腰间均有一块硬物鼓起,想是匕首之类的短兵。
众人走入正厅,厅堂不大,也不甚奢华,一张长桌几把椅凳而已。大厅墙上挂了一幅山水,一幅浣纱女,一幅兄弟习武,一幅挥刀断鬼。正中挂了一幅白底漆墨大字“泯魔立义”。
众人望着那幅字,都不觉被它的气势怔住,漆黑的墨字在他们眸中似在不断放大,直至双目似已什么都看不到了。
“请坐。”又是刚才那人的声音。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入北向座,义平入南向座,东向座已有一人,这人身着酱紫华服,头戴黑冠,宽而长的脸颊上虽已刻上皱纹,但双目如炬锋芒逼人,干瘪的双唇下花白的长须随微风晃动着。赫然便是那幅兄弟习武图中之人,再一看义平与图中另一人相貌相同,不过老了些。这人便是立义堂堂主义好仁。
山腰间,十二名灰衣人急行上山。为首者是一个中年男人,中年男子面色如土,双目细的如一条缝儿。身后十一人均是青年男子,腰间左悬长剑右悬紫金钱袋。
俄顷,灰衣人已见到了一人,那人走的很慢但走的很实,每一步都好似用上了全身力气,他左手紧紧握着一柄漆鞘素柄刀,手背上青筋尽数凸起。为首的灰衣男子手一挥,十一个青年人尽数跃出,锵的一声十一柄长剑一齐出鞘,将姜漆雨团团围住。
姜漆雨没作声,双目透过这些青年,直盯着那个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负着手,道:“我是义钱帮的帮主,莫誉。听说……”他话未说完,姜漆雨已说道:“你来报仇?!”他顿了顿继续道:“我现在不想杀人。”
“李不为,不是你杀的。”
“若不是我那一刀,他也许不会死。”
“你太小瞧铁指莫离了。”
“那你想怎样?”
莫誉摸了摸腰畔剑柄上的宝石,道:“我要你学一学,韩信。”
姜漆雨刀握的更紧了,双目瞪的如铜铃一般。那十一柄长剑又朝他逼了逼。莫誉见此情又摆了摆手,笑道:“不是我的,是他的。”说时指了指姜漆雨身后。
姜漆雨转过身,其中一个青年已笑着张开双腿。姜漆雨双目瞪的更大了,面色已渐涨成了紫色。他似是全身都在颤抖,好像在用全身的力气克制住自己。
他缓缓伏下身子,那青年又道:“你可别玩什么花样,我……”话未说完,姜漆雨已从他胯下爬了过去。姜漆雨左手里还是紧紧捏着刀,用右手掸去尘土,又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在地上留下一个个脚印,他用的力气似是更大了。
青年们在笑,笑这个少侠的懦弱,无能。而他却想哭,他凭什么要受这份屈辱。莫誉看着他,双目中不觉透出许些恐惧。韩公当年胯下之辱换来一世荣华,他忍的辱呢?
黑暗中还有一道目光,如鹰般锐利的目光,郎黎。他蹲在远处的大树上,面色竟比莫誉还要难看。
姜漆雨又恢复了平静,他走到庄门前应宰父绒要求卸下了那柄奇特的刀。他放的比任何人都干脆,连宰父绒也起了疑:“少侠难道不想带上贴身的兵器?”姜漆雨摇摇头,道:“想,可我更想进去。”
宰父绒也不便再问,唤了仆人将他带了进去。紧接着,黑暗中又来了一行人,义钱帮。莫誉带着那一行青年快步赶到门前,拱手道:“在下莫誉,赴约来迟,莫怪莫怪。”说时身后一行青年已向宰父绒行了礼。
宰父绒还了个半礼,道:“莫帮主客气了,请吧。”他指了指那兵器架,莫誉见兵器架上放了各色兵械,其中还有姜漆雨的长刀,当下已明了他的意思,犹豫了片刻,才将一柄长剑放了上去,那些青年见此,也跟了上去。可宰父绒突如鬼魅般一闪,已至他们中间,伸手一拦道:“立义堂只请了莫誉一人。”
莫誉见状,忙打圆场道:“我管教不严,宰父护发不要在意。”又道:“你们在这候着。”
“是!”
宰父绒上前给莫誉引路,二人一走,门便重重阖上,留下那十一人站在门外。
这时庄外丛林中缓缓走出一人,此人身着银色长袍,双手如玉,郎黎。
“谁!鬼鬼祟祟躲在暗处!”
“在下郎黎。”
青年们一听,立马变得恭敬起来,适才手里握的长剑也松了。
郎黎目中却泛着寒光,不知何时,手里竟多了柄森白长刀。青年们一惊,一齐拔出长剑。剑刚拔出,刀光一闪,一十一柄长剑竟都成了三寸残剑,青年们尽皆愕然,望着手里的长剑不住颤抖。
郎黎将长刀一抛,扔出数丈之外,背对众人淡淡道:“他比我更快。他也是我立义堂的客人。”
姜漆雨步伐快了许多,仆人渐已跟不上了。那仆人在他身后刚指出方向,他的腿已迈出,直至大厅,他才止住脚步。他在厅外立了一瞬,长长吐了口气,待那仆人通报了,才跟着推门而入,紧随其后的还有莫誉。
义好仁一见姜漆雨眼角不禁一跳。这似远离尘世,坐如磐石的老人竟也对他人生情。钟合见状,不禁淡淡一笑。
大堂之内一片寂静,众人坐如钟,除了白砾山已然酣睡外,其他人似是都不约而同的比起了定力,可是莫誉却坐不住了,道:“义堂主为何将我等贴身兵器留在庄门。”
“阁下又何必明知故问?”
“可,他呢?”他指着钟合背上的包袱道。
“那不是兵器,是信物。”
“可我的剑也并非凡品。也可算是信物。”
义平喝道:“难道立义堂还会贪你一柄破剑不成?!”
义好仁淡淡道:“若阁下也是个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豪杰,便去取剑吧。”
莫誉哼了一声,没有动。此时郎黎已迈了进来,将那些青年的一十一柄残剑抛到了桌上,又将那柄“非凡品”也扔了过去。
“你是客,我已替你将剑取来了,想来莫帮主如此爱剑又盾拿了些,一并佩上如何?”
莫誉惊而立,道:“我那些弟子呢?”
“人还在,他们也算是立义堂的客人。”
冬日燕突然醒转,醉醺醺大声道:“客人?客人连口酒都没有!我还饿着呢!”
“哈,恕在下怠慢。快!上菜!”义好仁笑道。
霎时间,酒菜已摆满。江南各色菜式应有尽有,而钟合面前却多了盆热水,面盆上还放了块如雪毛巾。
义好仁道:“少侠如此用膳,恐怕不方便,还是先洗洗罢。”
钟合一笑,轻摇了摇头,将毛巾在水中一浸,往脸上一抹。
在坐众人尽皆愕然,莫誉不禁双腿一软,坐在了凳子上,郎黎更是张大了嘴巴,双目这似要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