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武帝单诏王浚,王浚破三绝擒盛纪。(2/2)
盛纪举起西域进贡的水晶镜,看见江面上漂浮着大量造船废料。
他的嘴角泛起冷笑:“这是益州运来的杉木碎屑。”
在盛纪看来,这些木屑正好印证了细作的情报:王浚的船队不过是用边角料拼凑的乌合之众。
“只管当心防范,王浚来则是死!”
然,盛纪如何得知?寅时的江雾中,晋将杜元已是听见铁锥刺入木筏的闷响。他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下,腰间的牛筋绳连着三十个草人木筏。
江水刺骨,然却能清晰看见铁锥被木筏底部机括锁死的场景——羊祜将军临终前设计的\"捕锥器\",此刻正如蛛网般吞噬着东吴的江防利器。
“放火鹞!”
当草人木筏锁住铁链之时,王浚的令旗在晨光中挥动。
五十艘蒙冲舰突然从雾气中现身,舰首安装的青铜兽首喷出火油。这是将蜀地盐井的钻井技术改良而成的猛火油柜,能将军用火油喷射四十丈远。浸透麻油的火箭随之升空,瞬间将江面铁索化作七条火龙。
草人木筏趁着烈火专找铁链相锁处焚烧,不时竟然皆都融化,当啷一声,相连的铁链皆都沉到江底:“江面已通,快快前行攻击!”
当拦江铁链被沉入江底后,晋军如通猛虎下山,只把大船揺得生风,如同利剑一样直指盛纪水门。
当晋军战船拍竿砸碎盛纪最后一道水门时,王浚看见城头飘落的素白绢帕。
帕角绣着的盛氏家徽,让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在江州救过自己的采菱女。
箭雨纷飞中,盛纪的断剑正刺穿晋军盾阵,剑柄缠着的五色丝绦正是当年羊祜赠与吴将的信物。
“将军小心!”
副将的嘶吼被床弩破空声淹没。
江风裹挟着火油焦臭灌入盛纪的喉头,他扶住雉堞的手指被烫出水泡。
第七道铁索断裂的轰鸣声里,他分明听见青铜兽首喷火时发出的尖啸——那是二十年前在武昌围城时,陆抗火烧晋军楼船的声响。
\"将军!西门水闸破了!\"亲卫浑身是血地扑跪在地,左肩的断箭随着呼吸不停颤动。
盛纪望向江面,王浚的战船正碾过燃烧的朱雀战旗,舰首青铜撞角上密布的狼牙钉,挂着半截吴军传令兵的残躯。
他突然想起三日前截获的密信。
那个被凌迟处死的晋军细作,在最后时刻用血在牢墙上画出夔龙纹——与此刻王浚舷侧的纹样分毫不差。
铁索熔化的赤流坠入江中,竟在礁石上浇铸出相同的图腾。
“只恨当时轻心,竟未审出此等战情!”
不由落泪懊恼。
如此危机时刻,哪又容他多想?
当盛纪的断剑刺穿第三个围攻过来的晋军咽喉时,剑脊的裂纹已蔓延至剑柄铭文。
盛纪情急之中,不由拼死夺得晋军灌钢刀,当他劈开围拢过来的晋军盔甲时,盛纪才知,这些晋军的灌钢刀,竟然能轻易劈开吴军引以为傲的双层犀甲。
“某家中王浚骄兵之计也!”
此时的盛纪不由大叫:“王浚图我江东久矣!”
盛纪站在被血浆浸得滑腻城墙马道上,不由仰天长啸。
正在仰天长啸时,一支床驽铁箭却是啸叫朝他射来。
\"将军小心!\"
参军陆珉将他扑倒的瞬间,床弩铁箭瞬间滑过盛纪额头,却是将身后朱雀战旗钉死在城楼立柱上,那箭尾瞬间发出咯噔噔的颤抖声,听的人胆战心惊。
然盛纪还未起身,城下却又忽起蜀地号子。
盛纪望去,只见城下八百晋军重甲手持陌刀正在结阵。
阵中那面残破的\"盛\"字旗,刺痛了盛纪的眼——那是他出征时带的战旗。
旗杆顶端,赫然挑着个青布包裹的人头。
盛纪泪水如同雨涌:“那不知又是哪位兄弟的人头?”
王浚的玄铁战靴踏上丹阳城头时,夕阳正把江面染成血色。
他踩着满地箭矢前行,靴底粘起地上带血的泥泞。
“盛元度,可识得此物?”
王浚扬起手中青铜舰模。
舰模底座的暗格弹开,露出羊祜临终前咬破指尖写的血书:\"江防三绝破,天下归心日。\"
盛纪的银甲碎片在砖缝间叮当作响。
他忽然发现,更远处,被俘的吴军铁匠正用东吴秘法为晋军修复甲胄。
囚车的铁栏上凝着夜露,盛纪透过缝隙望见江滩上的篝火,王浚的亲卫突然掷来酒囊。盛纪饮下时尝到熟悉的苦参味——正是羊祜当年调理肺疾的药酒。
醉眼朦胧间,他看见对岸有女子在江边放河灯,火光中沉浮的,赫然是他亲手投入江心的铁索密匙。
更夫敲响三更时,盛纪咬破舌尖。
鲜血在囚车底板画出完整的江防图,最后一笔与王浚舰模上的夔龙纹完美重合。
江风穿过铁栏,将血图吹散成七颗星子,正对应北斗破军方位。
江涛声里,盛纪听见女子哼唱的采莲曲。
曲调与晋军号子渐渐相融,最终化作太庙新铸的\"一统钟\"轰鸣。
钟声穿透雨幕时,他浑浊的泪滴入酒爵,在血痕尽头凝成微小的铁锥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