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长安纸贵(1/2)
陈煜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不错,我觉着屈冷错了。”
他就坐在那里,十分平淡的说出了这句话、这个判断,这足以对一个产生致命性的判断。
陈煜代表的只是自己么?
不,他代表的从来都不只是自己,而是陈氏。
当陈煜说屈冷错了的时候,那就代表陈氏觉着屈冷错了,那也就代表了另外一层含义——陈氏并不认可屈冷如此行径、也并不认可与屈冷行径一样的人。
这是对朝廷内部、陈氏内部的一种“警示”。
杀鸡儆猴。
屈冷便是那只被杀的“鸡”,而陈氏内部的门生故吏们、朝廷中的那些大臣们,便是那只被儆的猴。
人群中一个人脸上带着绝望的神色,这人便是“屈府”的家奴,他今日来听这讲学,偶然之间听到了关于自家公子的评定,所以想要仔细听听,更多的则是想要从陈煜的口中听到关于“屈冷”的正面评价。
而如今,评价的确是听到了。
但却不是正面的.
这.
周围的人们鼎沸声扬扬,所有人都在表达自己的迷惑,所有人都不理解为何陈煜觉着屈冷做错了,毕竟在大众的心中,屈冷已经算是好官了——而当初决意要让屈冷的评定为“丁”的房玄龄则是“酷吏”、没有人情的代表。
甚至房玄龄本人都是迷惑的问道:“为何?”
陈煜缓缓的叹了口气,而后看着众人,又看着房玄龄说道:“我知道,房学士、甚至是天下普罗大众都觉着这屈冷做的很正确,毕竟在你们的心里,最重要的并不是百姓——而是自己的官威和体面。”
“屈冷的这个行为,有两个错误。”
“其一,他不该擅自挪动为抵御边疆战乱、以及军事行动所准备的粮草,哪怕只是短暂时间的挪动——因为这世上的事无形无常,谁都不敢断言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陈煜反问道:“若他挪动了这粮草之后,边疆战乱紧急、需要调动兵卒、粮草呢?”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
“西域之地虽然在前朝、以及秦汉时期已经被打残了,但匈奴逃亡的更西方却依旧有几个庞大的帝国,若是这些国家大军侵犯大唐,我等该如何?”
“便是不说有大军来袭,这粮草是专门提供给士卒们的,这粮草便可以擅自挪动么?”
陈煜的神色中带着些许的不屑:“正如同为某项事务专门准备的银子,谁知道这银子有什么天大的作用呢?难道不经上意的允许,便可以挪动么?”
“更何况,这件事情的确造成了较为严重的后果。”
他看向房玄龄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一笔粮草当年是调拨给临省的,因为临省正在实验种植某项从海外带来的粮食作物。”
“而屈冷的这一行为,直接使得临省的百姓遭灾,因为新的粮食作物实验并不算十分成功——但幸好当时有房学士以及陛下决断,从陈仓之中调拨了一部分的粮食暂且缓了应急之策。”
“第二个错误,未经允许便直接动作,颇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态度;大唐是没有律法么?还是说大唐没有规矩呢?”
“或许总有人觉着,人命关天,人的性命是要比律法、比规矩更大一点的东西,但事实上,这件事情并没有到破坏规矩、甚至是破坏这个规矩才能够渡过的程度。”
“史无先例即不可行。”
“这是一句古话,也是人们默许的潜在规则之一。”
“当年先祖陈野拒绝了秦穆公要直接给自己两个孩子——即陈慎等封爵的行为,因为这是触犯了先例,当有了这个先例之后,日后人们再想做这件事情就简单了。”
“陈氏并不想因为自己,而出现一个可以循规蹈矩的“先例”。”
陈煜长叹一口气:“昔年大虞末年的时候,隋文帝杨坚逼宫谋逆,而万岁帝则是死在了当天夜晚,这是谁都无法断定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事实,所以哪怕是日后有万岁帝的亲笔所书为杨坚背书,依旧有一部分人指责杨坚弑君。”
“我相信,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这样的指责并不会消失。”
“而这件事情最大的坏处便是开了一个先例,一个.以下犯上,谋逆的先例,一个掌握了大权的臣子、掌握了兵权的臣子,可以谋逆的先例。”
“所以之后在隋朝末年的时候,宇文化及将军在杨广的逼迫之下,也选择了谋逆。”
“第一次杨坚谋逆的时候,士卒们还有些担忧、有些紧张——这一点从当年仲孙等人事后逃亡、甚至最后在隋末掀起战乱的事情中便可以看出来了。”
“而第二次宇文化及将军逼宫的时候,士卒们只剩下兴奋了,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只要谋逆成功,等待他们的便是数不尽的利益——他们已经放弃了所谓的信仰和忠诚。”
“这便是先例的重要性啊。”
“而今日,屈冷挪动其余粮仓赈济灾民的事情一出,若是不加以制止、甚至处以重罚,日后便会有无数挪动粮仓、以及银子的事情发生。”
“屈冷将军的事情还好,他是为了当地的灾民以及百姓,他的出发点是好的——那么未来若是有人为了挪动粮草和银子、也就是为了贪腐,而刻意制造灾难呢?”
“毕竟灾民如蜂群,谁也不敢断言挪动的粮草到底有多少——其中甚至那些官吏贪污腐败一些也是没有任何人可以发现的。”
陈煜轻声说着他自己的所见所闻,以及自己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而这个时候,长安城中的黔首也好,那些权贵们也好,都没有再将他看做一个依靠陈氏名声扬名天下的人了。
而是将其当做是一个真正的学士!
博学之士!
房玄龄听了陈煜的话语后,心中无数的思绪翻涌,直到最后,他站起身来,缓缓的冲着陈煜行了一礼,此举非是认输,而是感谢。
“当年决断屈冷丁等的考核的时候,天下人都在指责房某,事实上房某自己也觉着此事是有问题的,觉着是自己做错了,于是这些年来一直在心中郁结。”
“今日得陈公指点,茅塞顿开。”
房玄龄的神色十分恭敬,他对陈煜的称呼已经变成了“陈公”,这是对饱学之士的尊称!
而人群中却有人不满了,一部分是当时受到了屈冷恩情的当地人,另外一部分则是屈氏的门生,其中有一位年轻人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不服气的神色。
“那若是易地而处,陈公该怎么做呢?”
“屈冷先生并不像是陈公一样,拥有名震天下的氏族,当时的屈公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府台而已,他能够做什么,从哪里拿到那些粮食以赈济灾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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