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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气抖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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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

火炉旺盛,木炭发红。

火焰往上窜,溅出火星子,发出噼里啪啦的细碎响声。

张大田拎着酒壶,一头白发,酒槽鼻,招风耳,眼睛略显浑浊,面无表情地看着儿子张博武:“抄书咋了,有啥问题。”

“哈,哈哈……那挺好,年纪大了就得找点事情做,您这是重操祖父的旧业啊。”张博武下意识开始念叨,罗列出抄书的种种好处。

看到张大田皱眉,他连忙闭口。

只见:

银发老者张博武给白发老者张大田搬来一个小板凳,前者弓腰站着,后者缓缓坐下。

“小武啊,我不是让你举荐方鸿入书院吗?怎是那个黄鸠办的事。”

“爹,我在宴席上随口一提,黄鸠一听有戏,屁颠颠跑过去,博了个慧眼识人的名头……唉,我好歹是飞云书院的院长,县城五大真气境强之一,总不能拉下脸面,跟一个内气境教习抢名声吧?但要说眼光,识人,还是您厉害。”

张博武一边诉苦,喊冤,一边恭维自己的老爹。

但。

张大田不吃这一套,擦了擦沾在嘴边胡子上的酒水,嗤笑一声。

正所谓,知子莫若父。

他岂能不知张博武的小算盘?无非是举荐一个抄书之人,亲自出面会显得有失身份。

“呵。”

张大田眯着眼睛,幽幽道:“书院里边的灵锥……裂了?”

张博武堆起笑脸,很孝敬。“您一屦不出门,亦知郡县之事也……那天,方鸿测完灵性,教习黄鸠禀告我,灵锥底部裂了一条细缝,估计是年久失修的毛病吧。”

语毕。

他涌出一股心酸。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爹怎么又问起这个事?

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明明问过了,说过了。

看来。

老爹的健忘症又发作了。

‘唉。’

张博武黯然垂泪。

……

屋内温暖安静。

火炉发出轻响。

父子都是百岁老人,同室交谈,一个站,一个坐,颇有几分离奇古怪的画风。

“嘿嘿。”张大田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方鸿的灵性能媲美先天武人,若不然,测量后天武人灵性的灵锥怎会开裂?”

张博武哑然,沉默,他老爹又开始胡言乱语。

张大田:“此人看似平庸,实则性子孤高,与外界格格不入,有一种疏离之感,如过客,如旅人,极有可能是天才。”

张博武:“爹说得对。”

张大田:“每逢天才出世,乾帝钦点状元郎——五百年前苏状元,便是在泉州府崭露头角,元昌帝皇旨连发,足有五位未开府的公主移驾泉州,不是赐婚,指婚,而是任由苏状元挑选,足以见天才的地位之高。”

张博武:“爹,老爹,慎言!皇室公主高贵,最多屈尊下嫁!又岂会那般卑微,好似倒贴,这番话却是万万不要再提及了啊。”

若是传出去……

大乾皇室还不得雷霆大怒?将会惊动内侍司高人亲自拘拿!

幸亏老父张大田不是乱嚼舌根的人。

他来探望的时候,嘀咕几句,倒也无妨。

毕竟。

他也希望老父能安顿下来,不要再周游各地,到处乱跑。

‘回来就好。’

‘人老了,总得回故乡。’张博武看着老父。

这些年,张大田游历周边郡县,似乎在寻觅什么,上下求索,直到今年才回到飞云县,来到养生斋抄书……张博武身为儿子,劝也劝不动,拦也拦不住。

抄书就抄书吧。

反正老父以前是先天境界,灵性很高。

“老爹,您很看重方鸿?”张博武催动气血,令屋内更加温暖,如同春天一般。

张大田:“我欲把毕生所得,交给方鸿。”

张博武叹息:“老爹,唯有练武是正途。您整日钻研那些无用的奇淫技巧,落入了下乘,不是正道啊……您总说求变求进,势在必行,被人听去,还以为您企图鼎新革故,改朝换代……我不懂,从来没有的玩意,就算您造出来了又能如何?”

“从来如此,便是对吗。”张大田闷了一大口酒,有些不高兴。

张博武缓缓摇头:“世道这般,复欲何求?那方鸿知进退,明事理,已经答应我专心练武不抄书……老爹,您又是何苦,难道也想方鸿跟您一样,半生蹉跎,老来糊涂,就此虚度一辈子!”

“滚!”

听到这话,张大田大怒。

张大田眼睛发红,像是衰老迟暮的狮子,浑身颤抖站起来低吼道:“滚出去,给我滚出去!”

“爹!我身为书院院长,绝不允许您祸害书院学子。更何况方鸿还是一位奇才,未来可期,前途无量,岂能误入歧途,走上您的老路。”张博武事事迁就老爹,不敢争辩,不敢驳斥,却也有原则、底线。

“您要托付毕生所得的话,不妨交给我。”

“反正我已经老了……”

“武道无望……”

“先天无望……”

“您一生的追求,心愿,志向,我愿意承接衣钵,沿续下去!”

身为人子,孝为先。

他瞧不上老父的那些东西,但也愿意继承遗志,免得老父张大田至死也不甘。

此言一出。

张大田怒极反笑,嘶声吼叫:“凭你也配吗?”

“你不配!”

“你连先天都不是,你不配!”

……

屋内火炉烧。

屋外寒风凛冽吹。

夜色浓浓,街道上空荡荡,张博武一脸苦涩的走在路上。

类似刚才的对话……

重复发生好几次……

爹老了,有些痴呆症,或是抄书抄多了,幻象丛生,臆想频频,总喜欢异想天开。

哗~

张博武纵身一跃,踏空而去。

盏茶时间。

张博武回到张府,撵走小妾,斥退丫鬟,独坐在池塘边上,看着月色之下的鱼儿水中游:“唉……想当年,老爹是先天武人,也曾在文试中字字珠玑,下笔成章,也曾在武试中无往不胜,力压众人。”

天寒地冻。

月光稀薄。

张博武回忆往事:“上京会试,最后一场武试……老爹不知怎么惹怒了一位不知来历的年轻人,当场落败,被打断四肢,震碎筋骨、皮膜,硬生生抽离气血,真元,彻彻底底碾碎了先天境界。”

“主考官心善,出手救助。”

“父重伤,垂死,捡回一条命,却也沦为一瘸一拐的残疾人,再也没办法恢复如初。”

别说先天境界了。

大难不死,已经很侥幸。

重修武道,干脆没可能,最基本的气血都无法孕育。

“那仇人……”

“殿试高中状元郎,名满上京,誉为天才!”

想起毁了老父一生的仇人,张博武咬牙切齿,攥紧拳头:“那人金榜题名之后,不受官职,不知去向,疑似云游四方,追逐更高境界。”

报仇雪恨?

仇人在哪都不知。

就算找到,也无法匹敌,只会白白送了命。

要知道。

那人是景武年间的武状元。这么多年了,怕已经突破到先天之上。

“怪哉,怪哉。”

张博武看着水面激起涟漪,鱼儿游动。

他记得。

老父张大田重伤,醒来之后,苦笑一叹:今日方知……天才也分不同的立场。

“何谓天才?”

“完全与根骨灵性无关?”

“我父为何会与一位天才发生冲突啊?”

张博武枯坐一夜。

天边蒙蒙亮。

有孙女过来请安,端茶。

他叹了口气,老父张大田的事,儿女子孙皆不知。

尚在人世的弟、妹,都以为老父离家出走,几十年杳无音信,定是客死异乡了。

……

当日下午。

张博武来到飞云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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