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不如杀人去 二(1/2)
淮水城,城主府。
灯火通明,宾客如织。
拥着一身油亮貂皮大氅的城主端着价值不菲的玉酒杯,杯内盛着一壶百金的葡萄酒浆,抬手一饮而尽。
分坐两旁的宾客即便嘴中还含着菜肴,也是来不及吞入腹内的慌忙举杯齐声高合:“为城主贺!”
宾客景从,门庭若市,豪强饮宴,好不气派。
城主视线一扫桌上诸君,即便是看到了几位昔日气焰嚣张的下属,脸上带着的微笑也是没有半点消散的意味。
被城主视线略过的宾客们无一列外的把头压低,恨不得将脑袋埋进面前的饭碗之中。
低头吃菜,抬头喝酒。
桌上的菜肴按照着寻常饮宴应有的菜式,众宾客的举止也无一不合乎礼仪,本该合乎情理的一切因为极静而显得气氛异常诡异,除却几声中气不足的“为城主贺”,饮宴周遭便只剩下菜肴入腹的吞咽声以及屋外细弱如蚕食桑叶的落雪声。
几道血痕从餐桌两侧的空位绵延到了屋外,几具脖颈被利器割开的尸首相互枕籍在雪地之上。
这是刚刚被人从桌上‘请’走的宾客。
城主手旁的空酒杯服侍在一旁的侍从又被斟满了酒,而其他陪侍在众宾客身后的青衣侍从也是如机括一般为自己负责的宾客填上了酒。
即便是酒杯之中还存有酒浆,那些着青衣、面上覆着不见五官面具的侍从也按照着某种规定下的剂量倒酒,那些鲜红的酒浆溢了出来,沿着桌沿滴落到宾客们华贵的衣袍上。
在这时,再怎么爱惜衣物的宾客也是不敢发出一声抱怨,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弄出一点声响都会被人从座位上‘请走’,像这张长桌两侧空位的几位那样被请出去。
经过这么些天的相处,原本城主心中的所想,众宾客大多能通过城主的一举一动揣测一二;而到了现在,城主近几天的举动却是没有半点规律可以遵循,甚至是完全颠覆了城主在众人心中的旧有印象。
于此,一切基于揣测城主之前举动而得到的经验通通作废,这使得让素日就依靠这些东西为生的宾客仿佛双眼之前笼了一层浓雾,城主的一切举动便显得危险而难以预测。
一如蛰伏在森林黑暗之中的吃人毒蛇。
“在座诸君与我,皆是吾皇彀下良才美实之士,私虽不敢称高官俸禄,豪宅美姬应有尽有,但衣食无忧,富贵一生是无论怎么躲都躲不掉的。”
说到最后,城主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本是京官,却被贬谪到此处,他口中所说一切都与他无关,落魄至此的他却仍然可以冠冕堂皇的说出这般言语,着实是有些可笑。
众宾客本就绷着的身子顿时僵硬起来,连带脸上的强装笑意都维持不住了。
“诸君不必如此紧张,今日请尔等过来,只做饮宴,不谈政事。”城主笑着举起了双掌,在众人惶恐的眼神注视之下,轻轻拍了两掌。
“如此佳雪,又有美酒美食相伴,怎能无丝竹乐音作伴?”
话音刚落,便有两列身着樱花纹饰的宽袖衣袍,梳着雁尾样式的发髻,面如白壁,双眉赤红的乐妓抱着各式乐器从堂后鱼贯而出。
抱着各自拿手的乐器,乐妓端坐在矮凳上,微低头颅或是吹奏、或是轻弹、或是敲打起了怀中的乐器来。
一时间,全场寂静下来。
悠扬而又略显诡异的乐声响起,就在众宾客疑惑这是何地新奏曲乐之时,有一女声混入了乐声之中:在众人朝屋外望去时,有一位头顶着锥帽,身穿曳地红裙的妖艳女子口中吟唱着异地方言的古怪曲调,缓步从堂外的黑暗之中走出,坐到了那几具尸首相叠而出的台子上。
如鲜血般腥红裙摆略微盖住了尸首,而一双踩着木屐的赤裸小脚从那裙摆之中露了出来。座下那几颗瞪着双眼的头颅与那双脚趾涂着丹蔻的玉足,在其身旁两盏红皮灯笼的照耀下,显得异常妖异艳丽。
不需要去揭开那锥帽上垂下来洁白面纱,就可知道这双握在手心都担心破碎的玉足主人,定然是一个如《经》一书中所说山鬼般美艳的美人。
好一个艳山鬼。
众宾客被眼前妖异的景象所触动,心魄被美色所摄,耳畔亦有侬侬琴音,他们一点都记不起美人是坐在尸体堆砌成的台子上:即便美人足下是干涸的鲜血,即便美人足边是死不瞑目的尸首。
或者说众人都下意识忽视掉了这些。
一声不合时宜的吞咽声响起;很快,像是提醒了众宾客一般,一连串吞咽口水声接连响起,众宾客目光迷离的望着屋外的红衣美人,心潮澎湃,如若不是尚有理智控制着自己,说不定便要扑将上去,将美人揉入怀中,细细疼爱一番。
曲至中阕,忽闻一记鼓声响起,一时间万籁俱静,场内只余那屋外红衣女子的吟唱之声。
幽幽怨怨的歌声被从屋外的风雪吹散碾碎,倒多了几分深闺怨妇的婉转愁绪。
那红衣女子盈盈站起,踩着木屐的小脚迈着细碎的步伐走进屋来,身上的衣裙慢慢沿着起伏惑人的曲线滑落于地,露出衣裙下那一具曲线曼妙,肤若凝脂的娇躯来。
胸前的起伏被一如衣裙般腥红的肚兜遮盖,那一抹如血般的猩红缀在凝脂般的躯体之上,令在场诸位感到一丝圣洁被玷污的刺激感;而那纤长洁白的双臂之上,还用五彩颜料纹上了大块大块的鬼怪刺青,那种别样的刺激感又带上了些许原始野蛮的意味;这群昔日手捧儒家经典的先生们,被这原始的美景所摄,呼吸都是如同运作起的风箱般急促。
在座的列位皆是双眼通红、呼吸急促;除却极个别人,大多都是恨不得化作一匹饿狼,将面前这只味美肉嫩的羊羔按在自己的爪掌之下。
列坐在城主左右的淮水候和叶友文便是这些极少不感兴趣的人中之一,两人都感到这场宴席来的古怪,心中起了防备,对于那出场及行事都极为诡异的红衣女子更是感到畏惧不已。
城主将二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往嘴里填了一口菜,一边咀嚼着一边询问二人道:“二位可是对这等异国曲调不感兴趣?若是不满意,我倒是可以吩咐下人换几首传唱已久的曲调。”
叶友文强笑道:“城主客气了,只是小老儿心中对那几个先小老儿而去的子嗣有些怀念,对这般雅乐美人无福消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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