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风雪欲摧城（25）（2/2）
宋江乃是个七窍玲珑心之人，如何察觉不到武松的心理，知道他不愿在潘清涟面前提及阳谷县之事，他观武松此人行事举动光明磊落，定不会去做些违背人伦之理的事情，也就不再出言提醒，只是认真思考着武松话语中的意思。
一身布衣的张青正在菜园子里锄地种苗，那些被他所杀之人的内脏骨头都被切碎了埋在土中做了肥料，人肉则另做他用。妻子孙二娘教授与他的大棚技术，就是在冬季里也能种植蔬菜瓜果，而且生长的甚是繁茂味道极佳，所以这西山酒店虽然建的偏僻，依旧还是传出了名声，吸引了大批的商客爬了山路也要前来用餐投宿。
他一锄头抡下去之后，忽然心有所感，直起身子用挂在脖子上汗巾在额头上抹了两下，扭头嘿嘿笑道：“娘子，今晚你又有肉吃了。”
正在一旁清理杂草的孙二娘叹了口气：“地窖里还存着好些呢，待他们来了，若是普通的良善之人，能放过的就放过吧。”
“俺知道俺知道，娘子就是心太善了，若不是前段时间来了几个山匪，你不知还要挨饿多久呢。”张青将锄头丢在一旁道：“我去收拾收拾，会会这几头肉猪。”
孙二娘看着张青的背影，面色痛苦的闭上了双眼，许久之后才将心情平息过来，自从她妖人化之后，只能食用人肉续命，最初她一直抗拒，宁愿饿死也不愿意吃人，可张青硬是去杀了人，割下肉来剁碎，煮成肉糜往她嘴里灌：“二娘，你要是死了，俺张青也就不活了。”看着自己丈夫涕泪横流的样子，孙二娘终究还是将那碗肉糜吃了个干净。
自此之后他们夫妻二人就在十字坡开了家客栈，孙二娘原本在泰拉星就是科研院农业所的一个工作人员，靠着自己的知识储备，帮助张青开拓出了一大片农园，也让张青有了个‘菜园子’的外号，张青本身武艺就高，他也不滥杀无辜，只是将那些来到客栈中的恶人挑选出来杀掉，做为孙二娘的口粮，可是往来各地的除了正常的商户和投亲访友的百姓，像那种被通缉的罪犯和山贼流贼并不多，所以孙二娘总是饥一顿饱一顿，常常都是整日整日的躺在床上，就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地窖里存着的肉食也就再够她吃上三五日，如今入了严冬，官道上的人流量也会骤减，还能来他们这里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孙二娘已经察觉到张青不会再去照着二人商量好的规矩，她心知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张青武艺高强不错，但终究也会遇到硬茬子，她实在放心不下，拔了两根杂草之后，还是跟了上去。
蒋忠忽然一把推开了快要被他蹂躏到灵魂消散的侍女，裤子都没提上，就推开窗子看向马家兄妹前来的方向，舔着嘴唇道：“吩咐下去，定要将那二人拿下，若是能将他们的灵气尽数吸取，我可就能不死不灭，永存世间了！”
那名侍女已经面色惨白，闻言如获大赦般慌慌张张的整理了下衣裙，跪在地上向着蒋忠磕了几个头道：“奴婢遵命，这就去与他们交待！”说完就赶紧起身离开。
马星扬停下脚步，看向面前这家明显高出其他建筑物的酒楼的门匾，和寻常酒楼的名称完全不同，刻的是“河阳风月”四个字。
“雅，实在是雅。”马星扬抚掌笑道：“妹妹，你不觉得这家酒楼，有一股其他酒楼都没有的独特香气么？”
马霜锐正要斥责哥哥又擅自行动的莽撞，闻言愣了一下：“香气？甚么香气？”话音刚落，这酒楼中就出来了七八个身着丝裙，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迎了过来，那身上也不知道是撒了甚么香粉，让人一闻就头晕目眩。
黄幼娘的嗅觉灵敏，忍不住就打了个响鼻，急忙提醒马霜锐：“锐锐，这味道能乱人心神，我和你灵气共通，暂时还能抗拒，马星扬那小子怕是要着了道！”
果不其然，马星扬虽然年幼，但被两个姑娘一左一右的搂住了胳膊，又胸口柔软之处蹭了几下之后，已经浑然不知所以，晕晕乎乎的就向酒楼中走去。
“大哥！”马霜锐大声叫道，然而马星扬却如同耳聋一般，只顾着想要踮着脚去亲那女子的面庞。
“哈哈哈哈哈，不知贵客临门，有失远迎，失敬失敬！”一身华服的蒋忠大步走出，站在酒楼门口双手抱拳施礼道。
“无事无事，只是我们兄妹二人初次来到贵宝地，你就是这快活林的主事吧？不知该如何称呼？”马星扬终于亲到了左边那名女子的脸颊，惹得她面颊通红，啐了声后用指头点了下马星扬的额头。
“哎呀，不敢当不敢当，俺就是个卖些酒水吃食的生意人，在这地宫二层倒是也有个小小的名号，唤作‘蒋门神’蒋忠。”蒋忠恭恭敬敬的回道。
“等的就是你这个门神！”马星扬狞笑道，忽然就没了刚才的猪哥模样，推开身边两名女子捏起法诀，左脚连跺三次将黄大仙请上了身，飞身抬腿一脚踹向蒋忠腰间。
蒋忠一掌拍开了马星扬这一记踢击，后退了几步之后却丝毫没有惊诧之色，还是笑意盈盈道：“二位贵客来到此地，无非就是为了冠军赛，咱们之间完全没有必要去争出个你死我活，这快活林被我蒋忠经营了数十年，大大小小已经有近百家茶馆、酒肆和青楼，每一处都有自己独有的特色，有些方面，就是上头也没有的。”蒋忠伸出食指，指了指上边。
看到马星扬没有再上前搏杀，蒋忠嘿嘿笑道：“就比如我身后这栋河间风月楼，不仅有美酒美食，还有上百名姿色出众，能歌善舞的姑娘助兴，楼后还有一条地下河流过，水中的鱼虾螃蟹都是肥美无比，咱不说瞎话，就我这厨子做出来的松鼠鱼，那可是焦脆软嫩，酸甜可口，还有那蟹黄做的臊子浇面，配上甜甜的河虾。。。”
“莫要再说了！”马霜锐终于忍不住了：“我就问你，在你这里急头白脸的狠狠吃上一顿，需要多少银子？”
马星扬刚刚用袖子把嘴角的口水擦干净，看到自己妹妹这个反应被吓了一跳。
蒋忠也是楞了一下，随即又是大笑道：“银票对地宫一层的那些俗人有用，在我这里不值一提，他们都是急着想出去，而俺蒋忠只想一辈子都呆在这里。实话实说，若不是二位实力超凡，我早就把你们给吸了精气，在地宫里，永远都是实力为尊，咱们不如边吃边聊，至于这二层的规矩，有的是时间慢慢细说。”
面对蒋忠的邀请，兄妹二人对视一眼之后，已经达成了共识，原本盘在马霜锐手腕的柳青青沿着她的衣袖游走到她脖子上，探头在她耳边说道：“这妖人摆明了是要用阳谋之计，若是咱们现在就与其大打出手，即便将其击杀，也得不到多余的好处，他既然引君入瓮，那咱们何不。。。”
马霜锐笑道：“那就将计就计！”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马星扬朗声道：“蒋门神盛情相邀，我兄妹二人岂能不识抬举？那接下来就要看看，咱们这河间风月楼的美酒美食，到底是不是真如蒋门神所言那般惊艳了！”
蒋忠笑着侧身站在一旁，微微弯腰抬手，邀请马家兄妹进入。
“俺是这家客栈的掌柜，名唤张青，敢问四位贵客是打尖还是住店？”张青走出客栈，正迎上宋江四人。
“称不上贵客，我们四人只是同去开锋府，所以才结伴而行，我和这黑脸汉子乃是兄弟，这两位则是一对夫妻，今日还要住宿在此，劳烦掌柜了。”宋江连连摆手回道，余光中瞥见潘清涟欲言又止，但面上又飘出一丝绯红的表情。
“我这二弟，怕是要有一场孽缘了。”宋江回过神来看向张青，这张青面色黝黑，年纪约莫三四十岁上下，满脸的胡茬杂乱不已，样子只如一个田间憨厚的农夫一般无二。
“哪里话哪里话，咱们这家小店，上门而来的都是贵客，正所谓开门做生意，有甚么劳烦的？”
张青将客栈大门敞开让几人进入：“客人一路劳顿，赶紧进屋暖和暖和，我这就去把火盆烧上，敢问需要几间客房？要不要些酒水吃食？”
“要要要！俺都快要饿死了，哥哥，俺能吃些肉么？”李逵陡然升了一个境界，身体需要的养分剧增，早就饥火难耐，恨不得能生吞一头牛。
“咱家这客栈出名的就是素食，不瞒各位，就因为在这冰天雪地里还能吃上新鲜的菜蔬，咱家才能吸引到一些过路的客人，俺也因此得了个外号，叫做‘菜园子’张青。”张青挠了挠头道：“肉食的话，倒是还有些腌制的鸡鸭咸肉，若是客官们需要，倒是能做个炖锅，再烙些饼子，热乎乎的吃上一顿，也能驱除寒气。”
李逵的口水已经快把胸口都给打湿了，一把就拉住宋江的手臂，差点把宋江的骨头都给捏碎了。
宋江顿时疼的冷汗直冒，急忙说道：“那就上些掌柜拿手的饭食上一些便可，至于客房，还是先开三间吧，我家这弟弟打鼾如同雷鸣，必须让他单独睡个房间。”
“官人，我刚才在后院采摘了一些菜蔬，你先将客人们的房间安顿好，我且去后厨将食材准备准备。”几人刚刚来到客栈前堂，孙二娘也走了进来，提着一篮子萝卜土豆白菜，对着众人施了一礼道。
武松双目如炬，已然将孙二娘看了个通透，两人眼神只是一错，便都知晓了彼此都是泰拉人，武松没有吭声，但已经做好了将这个已经妖人化的同族击杀的准备。
宋江已经进入儒家境，也感知到了这孙二娘身上的气息不似人类，但他从未与妖人交过手，毫无任何经验，只怕连累了身边之人，并未贸然行动。
张青感觉到了武松的杀气，咧嘴笑道：“我家这内人啊，前几年不知为何染了一种顽疾，但绝不会传染给别人，否则我早就也和她一样了，我看这天色，即将又会有一场暴雪来临，我们夫妻二人为四位做些吃食，到时候再慢慢细说可否？”
武松点了点头：“那就有劳掌柜的了，这荒郊野岭的，能遇到这么一家客栈，是福是祸都要掂量一番，俺们有些防备，并不为过。”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如今这世道出门在外，任谁都要提心吊胆的，你们先喝些茶水，吃食我这就去准备。”张青看到武松几人在一张桌子前坐下之后，便拉着孙二娘告退而去。
“夫君，能不能放过他们，而且我觉得他们几人都不简单。”孙二娘一边清洗着菜蔬一边说道。
张青的菜刀一斩而下，丝毫没有用力就将那块原本挂在屋檐之下的腊肉切成两半，随后手中动作不停，将腊肉切成了整整齐齐的薄片之后，这才冷声说道：“今岁地窖里的肉食已经不够你撑过去这个冬天了，我不管他们是善是恶，此番都要把他们留在此地！”
“张青，你因为我困在这个地方，你真的甘心么？”孙二娘从背后搂住张青，将脸颊紧紧的贴在他的后背，听着那一声声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我张青这辈子若不是遇到娘子你，早就尸骨无存了，你告诉我的那些关于你们家乡的事情，我并没有任何兴趣去了解，我只知道你现在若是不吃人肉就活不下去，那我就会为了你去做人，而且还要做的让你觉得好吃。”
“姑娘们，摆宴开席！”蒋忠带着马家兄妹走到最高层之后，大声说道。
“咱们中原待客，向来都是先上凉菜，吃上些酒水之后再上热菜，我看公子小姐年纪尚幼，应是不能饮酒，那就直接凉菜热菜一起上吧。”蒋忠和马家兄妹一起就座之后，笑着说道。
说着就拍了下手掌，立时就有几名年轻貌美的女子端着瓷盘一一摆在桌上。
“椒盐带鱼，酥炸茄块，凉拌三丝，橙酿蟹，蒸鲜虾，荆芥黄瓜变蛋，槐花炒鸡蛋，还有这道口烧鸡，这些只是前八道凉菜，先让公子和小姐开开胃。”
马星扬面对这些中原美食，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去抓筷子，而是嘿嘿笑道：“蒋门神经营这快活林数十年，遇人无数，怎么就觉得我和我妹子年纪尚幼？”马星扬指着自己说道：“我今年三十有二，如何就喝不得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