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女鬼追石清(2/2)
两下都惊奇对方,待肥凸的男子见了红裙女鬼劈开头颅脑浆溢出的鬼怪面目后,回过神来,一声“鬼呀!“,长铲砰然落在地上,身子已被竹杆穿破胸口钉在了身后墙上,一双圆眼大睁,依然露着惊恐,鲜血顺着竹杆淌到地上。
石清回头一望,心中也觉惨然,无奈此时技不如鬼,自顾不暇。红裙女鬼依然不舍追来,石清拔脚狂逃,心下更加确信女鬼绝非为寻替身,否则不会舍弃肥胖男子魂魄不用,也不知道这小邮差魂魄有何古怪,红裙女鬼不依不饶地追索。
又跳跃了两个屋顶之后,一屋顶上摆满各式戏服,花花绿绿,有当官的官服,上面绣的飞禽图案,架子顶上还挂着官帽和假胡子;有闺阁小姐的大红戏服,上面彩绦坠着珠子;有员外富商的戏服,亦有张飞一类猛将戏服,边上也挂着面具;亦有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一类戏服,用来演鬼戏,都是栩栩如生。尤其巧的是,恐是怕戏服叠起有折痕,这些戏服都是挂在木架上,好似各式人物穿了衣服挨挨挤挤地立着。原来屋内住着一位越剧戏班班主,上海夏季多雨,他恐戏服受潮发霉,趁当天天晴无雨,将戏服一一取出在排排架子上晾晒,好似戏中人物在排兵布阵。
石清心下大喜,不及多想,挑了一件阴间猛鬼戏服,黑色宽袍大袖,内里缝着一张假肚皮,粗糙并且生着一团黑胸毛,石清往下一蹲,从下钻进猛鬼戏服,倒是十分方便。自然唱戏的为求逼真唬人,这类猛鬼戏服也会配上面具,正挂在木架顶上。石清双手伸衣袖套中,伸手将面具随手套脸上,刚系好脑后一根系带,红裙女鬼己追到这块屋顶。
这猛鬼面具做得细腻精致,红脸黑须,两个菱角形状紫色怪眼眼洞做得很大,两道粗重的绿色眉毛直入鬓角,两只长而尖的燎牙直伸到嘴外直到颔下,嘴内又吐出一条血红长舌,直垂到胸前,满脸凶相,算得凶神恶煞。
只是面具后面本有两条系带来系牢,石清只系好上面一根带子,下面带子未来得及打结,红裙女鬼便已赶到,那张吊死鬼面具戴在脸上便不大稳当,石清总有面具要松开脱落的感觉。
石清不敢动作,连忙闭口屏气,惟恐红裙女鬼发觉,红裙女鬼怒气未消,她杀人不少,今夜竟被一乳臭未干小子砍去小臂,做鬼以来大耻辱,她瞪着两只血色红眼,一件件戏服看过来,每件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十二分地仔细。此时,天上乌云时来时去,摆满戏服这一小片屋顶一时黑一时明。夜风竟也如此寒冷,一阵阵将石清吹得欲打颤,也不知是冷是怕,将石清脸上吊死鬼面具吹得微微起伏,更加松动,只怕撑不了多久。
红裙女鬼游到石清左侧紧挨着的女鬼戏服,上下打量,前看后看,转了一圈,似乎很是欣赏戏服,石清强忍着动也不动。过了好久,终于红裙女鬼转到石清身前,将石清从头看到下,又从下看到头,仿佛他是幅画。本来石清脚上黑皮鞋会露出马脚,所幸那件鬼服极大,拖到地上将石清双脚遮住。红裙女鬼似乎对石清那张鬼面具分外感兴趣,那个劈开的脑袋凑上前来,仔细察看,并且贴在石清脸上又嗅又闻,鼻孔哧哧吸气。女鬼腥臭气熏得石清肚子翻江倒海,几欲作呕,石清心口狂跳,闭着气几乎晕厥过去。红裙女鬼又伸出鬼手用食指弹了一弹石清那垂在胸前的血红长舌,石清大惧,那血红长舌连着面具,女鬼只要轻轻一扯长舌,吊死鬼面具便会脱落。
那红裙女鬼对那吊死鬼血红假舌似乎甚是有趣。戏班为求逼真来取悦戏迷,血红长舌做功十分讲究,并非一条简单红布就完事,红料子精挑细选,几层叠在一起,厚度与舌头相仿,而且舌面上舌胎中央略有凹痕,舌尖处还有分叉,血红颜色十分疹人,
红裙女鬼伸手将长舌放在手上掂了一掂,石清额头直冒汗,好在有面具挡着。红裙女鬼终于将红舌放下,却又将鬼脸湊上前来,瞪着石清面具上那双菱角形状紫色怪眼。石清心下暗叫不妙,为观察红裙女鬼动向,他自然是睁着眼睛的,红裙女鬼十分诧异这吊死鬼眼睛做得惟妙惟肖,连眼珠子都似活了一般。石清只能强自睁大眼睛,一眨不眨,与女鬼面面相觑,好似木人。
女鬼伸手挥掌在石清眼前晃了几晃,石清大睁眼晴,丝毫不动,眼睛好似庙里神像大而无神地睁着,眼睛不禁发酸发胀,若再撑一会儿,只怕即使眼睛不眨,也会忍不住流泪,何况此时夜风阵阵,吹得眼珠子十二分的不舒服。
这一刻不知有多么难捱,红裙女鬼终于扭头转身往一旁戏服架子挪去。石清心口一松,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红裙女鬼眼睛余光瞥见,嗖地一声扭回身子,拧眉怒视石清那双恢复了作无神状大睁着的眼睛,女鬼似乎不是十分有把握,又挥手在石清眼前晃了一晃,石清那双眼睛动也不动。
良久女鬼方才挪开步伐,作势到石清一侧戏服架子去,嗖地一声,女鬼又迅疾地转到石清面前,石清大眼圆睁,有如木雕泥塑,女鬼扬起的眉毛稍稍舒展渐渐挪远。这一排排戏服都瞧遍,也没发现踪迹,红裙女鬼一声厉叫,显然十分愤怒。
此时一阵夜风吹来,吹得戏服袖子衣角扬起,石清脸上长舌面具终究不牢,再也禁受不住这番凉风,斜斜向下脱落,露出大半个额头。石清耳闻女鬼离自己隔着七个戏服架子,无法只好悄悄伸手将面具扶正。便是这细微动作,红裙女鬼双眉一拧,劈开的两瓣头颅微微颤动,她已惊觉,风一般地卷到石清身前。
石清兀自睁圆眼睛,动也不动,面具虽已扶正,无奈红裙女鬼动作迅猛,带起一股旋风,石清脸上挂着的假面具终于脱落,退到鼻梁下,露出半张脸来,红裙女鬼怪叫一声伸出两只长着血红指甲的双头抓向石清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