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排水管里的索命女鬼（1/2）

民国七年，这年按西方公历是一九一年，夏季的一个夜晚，在上海的一个弄堂里，一家洋气的咖啡馆的柜台后面，一个大约二十二三年纪，面容英武的年轻人一头精神的乌黑的寸发，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洗得十分干净的白衬衣，在擦拭着手中明亮的玻璃器皿。他叫石清，从湖南老家来上海已有两年，为人正直，天生一副阴阳眼，虽然幼时常受阴灵鬼崇的事困扰，现在随着成年，已渐可相安无事。

咖啡馆里的灯光透过橱窗照射着街边，咖啡馆外沿街摆着溜七张小圆桌，半明半暗之间，五六个客人坐在编织精美的藤椅上悠闲雅致地品茗着咖啡。虽然是夜晚，头顶天空依然带着一点酡红。几十步之遥的十字路口，从去年起撞死了三个人了，附近人都说这条路是条阴阳路，十分不干净。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硝烟尚未散去，这条弄堂却散发着与这世界不相称的和平气息。.

石清对街边的客人愰如不觉，抬头直直地望着街对面。街对面是一座在那个年代算得上高大的大楼的侧面，是远东银行的办公场所。大楼墙面有些斑驳脱落，露出些许红砖，好多人说大楼打地基时埋了一名活婴奠基。

突然这片弄堂上空卷起一阵阴风，将地面上纸屑，沙砾直吹上天，石清仰头望去，头顶一轮银光四射的明月已被一团黑气遮住。

对面大楼一根漆黑锈蚀的用来排雨水的管道从楼顶通向地面，不知从何时起，从排水管口里垂下来几绺乌黑湿滑的长发。石清初时以为是楼顶雨水将脱落的头发冲进排水管里，带到地面上。

那几绺黑发在阴暗的影子里缓缓像蛇一样游动，片刻功夫，一张惨白的侧脸从排水管口露了出来，接着是裸露的石灰般白的肩膀，然后一双臂膀也从管口挤了出来，这个女鬼平日寄宿在管道里。石清知道这些鬼崇天黑之后出来寻替身。不用说，那些品茗咖啡的闲人们生就凡夫肉眼，看不见这鬼魂的。但石清隔着街都能感受到女鬼浑身的煞气。

女鬼裸露的手臂撑在地上爬动，缓缓将整个身躯拔出排水管。

女鬼穿着艳丽的红色拖地长裙，两眼没有瞳仁，只有眼白。红色长裙异常的长，好似火红尾巴拖在身后。女鬼转过正脸，石清方才看出，女鬼头颅似乎被斧子劈开一般，露出白花花的脑子，脸部从上至下豁开直到鼻梁上方，两道凝结的黑色血污弯弯曲曲，贯穿脸部，好似两条蚯蚓。

女鬼似乎察觉到什么，突然停上爬动转头看向咖啡馆里的石清，石清将玻璃咖啡壶高高举在灯光下，察看是否干净，女鬼注视良久，方缓缓转过头去，石清眼角余光瞥见，心口微微放松，那女鬼猛然又转头看向石清，只见石清正将咖啡壶放到格子上。

恰在此时，一阵清脆的铃铛声起云传来，依稀能辩出自行车轮在高低不平的青砖上滚动的声音，女鬼立在街对面，望向铃声传来的方向。

一个穿着连体裤的年轻的邮差送了一天的报纸正骑车往回赶，自行车穿过街旁站着的女鬼。

女鬼飘然而起，轻轻落在自行车后座上，火红长裙在青砖上拖动，女鬼侧脸温柔地靠在了邮差背上。邮差只有十九岁，陡地身上打了个激，一股冬日方有的寒气侵骨入髄。

石清定了定神，满腔正义感让他鼓起勇气，招呼邮差来喝杯打五折的咖啡。看来两人似乎认识。邮差欣然跨下自行车，女鬼凭空被人坏了好事，瞬间两道眉毛拧起，怒容满面。

石清眼角余光察看女鬼，只作不知。一杯咖啡能牵绊多少时间，石清搜肠刮肚找了好些话来聊邮差只说时候不早，赶着回去。石清心焦，已无话可说，只好又端出来一小盘奶油蛋糕，说自己作东，请邮差品尝。那红裙女鬼站在街边看见石清所为，一时怒极，双足在地一点，凭空飞起，红裙身躯竟穿过咖啡馆门，飘然落在柜台外面，只有眼白的双眼瞪视石清。

红裙女鬼穿堂入户自然不在话下，石清心里暗悔，未在门窗上贴上驱鬼避邪符。其实石清早有此意，只是咖啡馆老板说咖啡馆贴这些法符，不伦不类，又怕惊了顾客，不如门头挂个十字架。可西方的十字架对中国鬼魂全无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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