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非警员警员的不寻常集会(1/2)
“咚咚咚。”
清冷的肌肤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起那种触觉。
锈斑之上的铁鳞贴在银色漆皮的背面,刮擦着手背。
轻扣三响之后,便有拖在地上的脚步声缓缓向着门口靠近。
杨医生。
便于打理的短发也许只是在茶余饭后用烫发夹烫卷过一点,揪出过分标致的侧容,似乎就可以让一个人不用去刻意保持头发的营养,也能时刻展现出蓬松的外表了。
迎着晨光打开门扉的杨医生,金染的睫毛还有露珠在雾气里燃烧,慢慢从揉搓食指后显现出来的,是一只像是由稀疏珊瑚拼凑成的咖啡色圆盘——那只盯着我犹豫表情的眼睛。
她是这家诊所的所长,也是这家诊所唯一的员工。
我不知道她的真名,只是听大家都叫她杨医生,便也跟着别人一样,也想这么称呼她了。
“是谁?啊,耀……英檀是么?”
跟随身体的偏转,她面朝屋内,眼瞳上明丽的咖啡色泽在朝向阴影的那一瞬间消散;那些透过走廊连在一起,散发着消毒药液味的阴暗房间,使得她的眼睑睁开了不少。
我在她身后将简陋的院门轻轻关上,随后快步跟上医生,让她带领我去存放检查结果的地方。
但是杨医生却突然在楼道呆住了。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杨医生的手指都在右脸皮上轻轻挠着,直到她柳叶形的眼睑逐渐睁大成惊慌的样子,然后突然对我尴尬的笑了一笑:
“我突然忘了我把你的检查结果放哪里了,对不起啊,等我找找。”
“应该,会有,专门存放文件的地方吧……”
我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杨医生。
虽然从她的反应上来看,她并不认为搞丢别人的验血报告是多么应该的事情,但是当时的我急需那份验血报告去证实一些东西,也就难免露出了更加疑惑的神情。
她快步走上不远处的楼梯,只留下我站在原地呆立着;回想起来,我还真的干了一件蠢事。
然后不自觉地开始摩擦手掌,坐在落满灰尘的靠椅上,用羽绒衣的袖筒垫住额头,趴着。
好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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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中尚还残余着蜥蜴老板所贩卖早餐的残渣,扶着轻飘飘地身体上了楼,却发现实在不能接受舌苔上漂浮着的气味。
于是一头扎进卫生间,将清凉的薄荷凝胶一股脑挤出来,直到更刺激的清凉感伴随着井水的味道激烈流刷过口腔,我才感觉我能回到床上入睡了。
啊,床上。
我倚靠在办公桌边,凝视着那张由两个废弃锯台拼凑成的大床。
在夜里我还没注意过窗户挡板和窗帘的位置,这个时候的太阳却已经能把一抹阳光投射在她的脸蛋和额角上。
想起人们口中流传的话——关于那些吸血鬼是是如何如何讨厌阳光的事情,我立刻绕过办公桌,将一对窗帘用木夹合拢在一起;然后还是继续将目光投射在孩子的身上。
在我打开水龙头进行日常的洗漱时,和那些已经相互适应的个人习惯挤在同一个脑仁中,我一时间已经忘了我的住所中还有一个怕被吵醒的人在入睡。
结果那个女孩的睡相依旧安祥到过分,无论是我目前发出的种种声音,还是窗户那边所投射的炫目光斑,都没有让她的那副样子变化半点。
想要用手指伸进被窝内侧,给睡相并不算端正的少女捂一捂被子,但是我的手指却只是停在被毯的边缘,距离隔着一层简单衣物就能感受到体温的程度只有半厘米左右的程度。
孩子,孩子,少女,少女,
她是魔物啊……这幅样子放在人类中间也只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子,但是她的真实年龄实际上又是什么样的……实际上我根本无法确定。
在火灾结束后,那个本该随着救助团队远去,那个处在浓烟滚滚的封闭空间内却吸着其他魔族的血,一沉不染的纯洁身影……
抚上柔软被褥的手指,摩挲拖拽,发出沙沙的轻响,最终还是在一阵犹豫后离开了少女旁边。
我决定睡沙发,那个摆放在正冲家门的位置,一推一拉就能形成一个床面的沙发床。
躺在触感比以往粗糙的床榻上,首先袭来的不是对于新睡眠环境的不适应,而是像遮挡视野的气泡一般,从深邃的脑海中涌现上来的担忧。
然而我最终还是放弃抵抗那般睡意,进入了梦中。
原本会以为叫醒我的会是侵占家中一方境地的那个孩子,没想到叫醒我的人却会是我的朋友。
——
“咚咚咚!”
“檀儿~?”
和那极为明显的敲门声一同接收到的,是来自住所附近,那些住民敲响锅碗或者从事别劳作时,稀稀疏疏的杂声。
从那些声音粘腻的程度和我困乏的程度来看,再次清醒的时间似乎是下午两点多。
会在这种时候来到家门口,以这样的方式叫醒我的人,再怎么搜寻记忆,最终也只能揪出那一个人。
“耀英檀?在不在家啊,警社开会了,他们打你手机你不接,让我来找你了……檀儿?”
但是。
就在我自身反射般的做出起床时的前躬动作时,我突然感觉到身形之上有什么重物在压着。
啊,直到能清醒地回忆起房间中天花板霉斑的位置,才想起这一点。
在现在,在我惊醒的此时此分,
那确实少女的手臂不错了。
那孩子将我的肩膀当做了枕头,娇小称不上瘦弱的手臂散发着稍有些区别于人类的体温,放松而柔软的肌肤贴在我暴露在被窝外而稍有些失温的脖子。
我吞了一下口水,喉结在贴着女孩肌肤的地方上下运动一番,那种酥软的异样感觉突然就透过所有东西冲了进来,扎到了心窝里。
我迅速扫视了一下尽在咫尺的,少女的脸。
那竟然还是一副熟睡的样子,在我转动的时候,沾染着碎尘的睫毛一阵抖动,蕴藏在暗淡目光中的灵魂透过褐红的瞳孔,投射出一股悲悯之情。
不适应,太不适应了。
说的浅显一些,直白一些。
就算是美少女突然出现出现在梦醒之后的床榻上这般好事,是个人都会被……
不对不是“好事”……
是个人都会被搞懵吧!
“耀英檀?”
“马上就来!”
“哦哦,你在啊……”
我在极短暂的时间中用眼神预示和我处在同一张床榻上的少女,告诉她现在屋门外有人,我需要摆脱这种处境了。
但是她不理解。
似乎有着运动银的发和枕巾上的绒丝纠缠在一起,孩子的整个身体又向我凑近了些。
在我试图驱开她手指的时候,我似乎发现这个孩子能用很精密的反应神经控制她落实到手指上的力道,我在脖子后乱扒了好久,却不能强迫她的手掌从我的脖子上挪开哪怕一分半点,最终放弃武力挣脱的时候,她也将脑袋埋到了我的胸口。
一阵颤动从肋骨之附近传出,从在填满火光与浓烟的地方相遇一直到现在,这是第二次她自己开口跟我说话。
“那是要来抓我的人么?”
一种十分简明的,害怕的情绪,从女孩的声音中流露了出来。
在听到这样的话语之后,我冲着埋在胸口处的小脑袋愣了一会神,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让门外的同事等的不耐烦了。
“檀儿,你还没好啊,哦呦……”
咔咋咔。
思绪就暂停在这般时候。
一声本该不存在的流畅机簧音从门那边传至耳中,门外的同事自顾自地拧动门把手,打开了家门。
是啊。
我早上没有锁门来着。
一只皮鞋从磨损严重的陈年地板上踏了进来,鞋子上方的掉色牛仔裤沾了点酱油渍,直直地套在一双大长腿上。
待他站定时,已然已经是一副从羽绒夹克兜中掏出易拉罐的熟练姿态。
只不过和平常不一样的是,他看到了一个男人正在被窝中鬼祟藏着什么,那个被藏掖着的孩子此时正将自己的全身埋在被窝中发抖,白色的长发流泻在没有被褥覆盖的外面,而我则在被窝中一脸惊慌与不适地望他挂着小墨镜的脸。
整个房间中的事物都缓慢如同静止,只有来者的反应很快。
“对不起,我本以为这地方只有你一个人的。”
他的话说完了,不安分的嘴唇没有合拢,而是继续像个默剧演员一样配合其他五官保持着滑稽的“O”型。
贾乐安将双手中的易拉罐饮料都集中在其中一只手里,然后一起塞进同一个衣兜,剩下一只手飞速地掏手机,随即低头看,然后整个人走了出去。
他带上了门,在屋门外吹小口哨。
那孩子已经悄悄在被子里挪动了好几公分,在离我很远的地方缩成棉被层上的一个小山包,瑟瑟发抖。
“对不起……对不起……”
我听到她这样说的,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向谁道歉。
我想我可以从被窝中出来了。
——
“所以说那是什么情况。”
贾乐安和我一齐走在去警社的煤渣路上,一颗小石子从鞋袜间的夹隙滚进了脚底。
我和他并走了两三步,那枚小石子又奇迹般的滚了出来。
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就这么好奇么……”
我来回扫着贾乐安淡漠的脸,脸上的表情尽然是难堪。
“不是,我就想知道,那是什么,那个白头发的,缩在你被子里的,看起来不大,收养?”
在吐出这破碎的词段时,贾乐安半隐在褐色镜片后的目瞳隐隐向着四周侧去,看得出来他心里真实想的和现在嘴上说的事情不一样。
“你说收养,那就收养……”
听到我的说法,贾乐安的表情开始变得稳定下来,只不过依旧感觉他整个人都浸淫在一种令人感到厌恶的幻想里。
“……另外,那是一个孩子,是我从昨天火灾现场那边带回来的。”
“人类?”
那种让人厌烦的情感元素从他的面庞上消失了,走路时稍微有点驼背的贾乐安也将双手摸到脊背后方,慢慢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来。
鼻梁上的墨镜被扶正,在那之后我也没有在注意他到底是一副怎么样的表情。
只是像往常一样行路,一边走一边抽吸着金属罐内的核桃牛奶,很快便已经能在道路的尽头看到那缠绕着干枯爬山虎的建筑了。
“局长给你打的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眼看着那栋被结络织网包裹的建筑在视野中越来越近,贾乐安嗖地甩手扔掉手中的罐子,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啊?糟糕,原来局长有给我打电话嘛?”
我问道。
“有啊,要不然我也不会去专程去叫你了。”
贾乐安如此回答。
抬腿迈过钉头生锈的减速板,距离耀英檀口中的会议,只剩下五六十步的距离。
在肥大的外衣内侧,贴近跳动心脏的位置,一块重物在随着步伐上下晃动。
那是我的手机,入睡之前我曾经将它挂在门头的衣钩上。
“啊,可能喇叭被埋在这件大衣里了,昨天熬夜,实在没有听到吧。”
“百口莫辩啊耀英檀。”
贾乐安张大嘴巴,对着他面前的空气吹出一大口雾气,再饶有兴味地看着它们在空气中打转,凝结在陈暗的门板上。
我停留在并未敞开的,走廊会议室的大门前,呆呆地看着贾乐安将自己鼻梁上的墨镜折叠放好。
他用淡漠的表情看向了我,听取言谈之处的微妙凝集成一种别样的关心:
“你应该知道,既然这个会是开在火灾的后面,他们那些人都会去强调什么事吧。”
在贾乐安暗示一些事情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关于那个女孩子的事。
无助的表情似乎就是她身上唯一的伤痕,跑丢一只鞋子的脚丫慢慢地踱步向前,踩过地面上的瓦砾,用无力的手臂抱住了我。
闪烁灯影下的孩子,我看到她的赤脚正在寒冷的地面上渗出血斑,但又转瞬愈合,
那时我的表情,肯定也是像现在的贾乐安这般;淡漠,但是无力。
“能叫你哥哥么?”
灯光为她勾勒出一抹淡白色的晕彩,在冷气泛滥的寒冬中,缩在怀内抬头看着我的,是那样无助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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