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乱局(5k)(1/2)
凤阳之役的帷幕刚刚落下。
天下纷争的帷幕又被拉起。
从凤阳到京师的距离超过两千余里。
兵败的消息从南国传达至京师,一共花了三日。
一路之上,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驿马。
在第三日京师城门将要关闭的时候,送信的信使宛如旋风一般奔驰入城。
消息从信使的手中递出,一路直达中枢。
紫禁城。
乾清宫。
西暖阁内,烛火昏暗。
暖阁之中,一众阁臣林立,皆是低垂着头颅,静静的站立着。
往日里身为首辅范复粹和次辅张四知都有一席之地,能够坐着奏对。
但是今日暖阁之中,却没有人为他们搬来坐椅。
两人如同其他的阁臣一样,都是站立在暖阁之中。
凤阳战败的消息传来已有三天了。
崇祯半弯着腰,伏在案上。
他的脸上惨白的吓人,毫无血色,嘴唇也同样白的吓人,恍若白纸。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崇祯的身体本就不好。
在去岁冬季的时候,又不小心受了寒。
治疗疾病,将养身体的要消耗的药材昂贵,崇祯实在是舍不得银钱,就这样一直拖着。
虽然风寒已经好,但是崇祯的身体却也显出了亏空之象。
白发已经攀上了他的双鬓,就是额头眼角也是已经生出了些许的皱纹。
难以想象,崇祯甚至都还没有到而立之年。
都说皇帝富有四海,按理来说应当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
但是崇祯即位之后,随着国家的财政越发的困顿,天下的时局越发的艰难,他便一而再,再而三,想尽办法的削减用度。
崇祯的饮食并不奢靡,服饰很多甚至都是旧衣,吃穿用度都是能省则省。
“松锦的情况,如何了?”
崇祯的声音沙哑,长期的咳嗽,让他的声音发生了不少的变化。
因为虚弱,他的声音听起来显得有气无力,哪怕是在暖阁之中也是同样。
守卫在阁内的宦官们,掩上了门窗。
外面呼啸的狂风声消停了不少。
首辅范复粹抬起了头,他先是看了一眼坐在首座的崇祯一眼,而后又看向了身侧的张四知。
张四知仍然低垂着头,显然是准备置身事外。
范复粹心中叹了一口气,东南剧变,辽东告急,南北并起。
国朝内忧外患,京师上下一片阴云。
天子深夜在暖阁相召,并不是什么好事啊。
要是奏对有所差池,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张四知等人明哲保身,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回禀陛下,洪承畴已经领兵进至宁远。”
“宣府总兵杨国柱、大同总兵姜瓖、山海关总兵马科、密云总兵唐通领兵也已奉诏先后经由山海关入援。”
“如今辽东之地,共有八镇兵马,步骑十三万。”
“建奴虽然占据锦州外城,多次进攻内城,都被打退,内城仍然在我军把控之中。”
范复粹想起洪承畴的奏折,心中叹息了一声,他停顿了一下,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
“洪承畴谏言,建奴声势浩大,军力强盛,此番围困锦州准备充足。”
“建奴攻城是假,灭援才是真。”
“此番进军,应当持重,最好是能够徐徐逼近锦州,步步立营,且战且守,勿轻浪战。”
案后,崇祯抬起来头,他的双目紧蹙,眼神怀疑。
“锦州城内给养断绝,现今仅剩两月左右的粮食。”
“步步立营,若是等到锦州断粮,建奴攻破锦州,辽东顷刻之间便将土崩瓦解。”
辽东如今能够维持现在的局面,祖大寿的存在无疑是起着巨大的作用。
对于祖大寿,崇祯的感情很是复杂。
辽东集团尾大不掉,在祖大寿的控制之下越发的军阀化。
他曾屡调祖大寿,祖大寿却是都罕有奉诏。
但也正是祖大寿,一直坚守在辽东,阻止着清军通过辽东走廊,直入山海关,进入京畿地带。
“洪承畴通晓军事,久经沙场,进剿勤王期间,从未听闻有怯战退缩之时。”
范复粹心中一沉,但是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兵者,国家大事也,洪承畴此番率九边之精锐出关迎敌,一旦有失,必将动摇国本,自然需要谨慎。
“况且,建奴兵锋正盛……”
“动摇国本?”
范复粹没有将话说完,便已经是被崇祯冷声打断。
“凤阳沦陷,万贼军直入南直隶,占据徐州、宿州、凤阳、英霍,兵临南京城下,这难道没有动摇国本?”
崇祯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嫣红之色,他在强行压抑着心中的愤怒。
“孙传庭在凤阳大败,损兵折将。”
“五万大军,五万大军,竟然被叛军围歼!”
“朝廷任命的总理,竟然被叛军所杀。”
崇祯神色冷冽,眉眼含怒,厉声喝道。
东北、东南、西北、三面生乱,难以休止。
“西北李自成,四处掳掠,无人可制。”
“张献忠纵横江西,数万大军竟然对其无可奈何。”
“这一桩桩事,哪一件事,不是动摇国本的事?!”
崇祯怒不可遏,中原饥荒,千里赤地,匪寇横行,白骨露于野。
偌大的中国地方,竟然只剩下西南一隅暂且安稳。
“是微臣无能,以致局势恶劣至此。”
范复粹跪在了地上,叹息道。
“陛下大病初愈,还请暂息雷霆之怒,保重龙体,方幸国家。”
范复粹身为首辅竟然跪了下来,其余的一众阁臣尚书也是不能再装成泥塑木雕。
当下众人也是一起跪下,向着崇祯请罪。
崇祯坐在上首,神色微凝,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最终化作了一声叹息。
“事已至此,无论再说什么都已经无法挽回。”
崇祯抬了抬手,显得十分疲惫。
“都起来吧。”
崇祯叹息了一声。
他不明白,为什么在十二年时,一切都已经好起来了。
南方的匪寇平息,北方大胜建奴,赢取了青山关大捷。
为什么在短短的年许的时间,又是风云突变。
南方的匪寇宛若飓风一般重新崛起,北方的建奴竟然又聚众十数万覆压而来。
南国局势恶化,辽东告急,西北生乱,中原饥荒,河北大疫,国家甚至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现在已经到了这样的情况,应当如何处理,众爱卿可有章程。”
越是思考,崇祯便觉得头疼难耐,索性将问题直接抛出。
不过问题抛出,却并没有人提出解决的方案。
半响之后,崇祯抬起头来,目视着一众垂头不语的朝臣,心中怒火再起,冷声道。
“朕要的是能够处理问题的大臣,而不是泥塑木雕的摆设!”
崇祯的目光从众臣的身上缓缓掠过,最终停留在了兵部尚书陈新甲的身上。
“陈新甲,你说。”
崇祯直呼其名,明显已是愤怒。
陈新甲听到自己被点名,心中叹息了一声。
他向前走了一步,走出了队列,而后直接边跪在了地上。
身为尚书,面陈奏对之时,其实不必跪下。
但是陈新甲之所以跪下,是为了请罪。
“身为臣子,理应为君分忧,但是微臣实在惭愧,所以不敢回话。”
“凤阳之败,微臣亦有罪责,还请陛下惩处。”
孙传庭是陈新甲保举,当初陈新甲信誓旦旦的说,如今南国之局,非孙传庭不可解。
随后力保身处于牢狱之中的孙传庭出任总理一职。
但是孙传庭在凤阳遭遇失败,致使凤阳沦陷,东南局势进一步的恶化。
陈新甲自然要负保举之责。
见到陈新甲请罪,崇祯的神色稍缓,看着陈新甲的眼神多了一份赞赏。
“惩处之事之后再议,如今之局,爱卿可有方略。”
“微臣,多谢陛下厚爱。”
陈新甲再行一礼,神色感激,而后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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